滿族女作家蘇蘭朵最近發表的中篇小說《雪鳳圖》（《北京文學》，2018年7期），有著嚴謹而又曼妙的藝術構思。作者從一幅據說是明代呂紀創作的《雪鳳圖》寫起，姑姑喻小鳳叫侄女喻美君找情夫范德明幫忙出售《雪鳳圖》成為貫穿全文的故事線索。

小說一開篇，人物關系的糾葛就顯得分外錯綜復雜。喻美君剛滿5歲，母親平麗娜便與父親喻大龍離婚。喻美君孤苦伶仃，依賴著姑姑喻小鳳生活。喻小鳳有著出奇的美貌，但人過中年依然孤單一人。喻美君未能考上大學，經姑姑介紹，去鐘五的茶樓謀生。豈知被常去品茶議事的富商范德明看中，范誘騙她一道出差，乘機誘奸并將其包養為情婦。

喻小鳳通過喻美君找到范德明，讓其幫忙出售《雪鳳圖》。范德明想要通過轉賣《雪鳳圖》從中騙取巨額錢財。喻小鳳看穿了他貪婪的本性，便支使喻美君向他討要正當的權益，范德明拒絕，并趕走包養了7年的情婦喻美君。

蘇蘭朵在謀篇布局，特別是人物設計上可謂別具匠心。喻小鳳連同處于困境中的侄女喻美君為一方，狡詐的情夫范德明為另一方，在反復較量中，喻小鳳和喻美君愈來愈處于劣勢。

小說懸念疊起，喻美君聽父親喻大龍講，“你姑姑（喻小鳳）年輕時候喜歡過一個人，讓你奶奶攪黃了。”這人是誰？喻美君如墜五里迷霧。乍看，讀者會以為喻小鳳與年紀相當的范德明之間有說不清道不明的曖昧關系。但其實這并不可能，喻小鳳十分瞧不起范德明的卑鄙惡劣。

愈到后來，喻美君的處境愈加狼狽。她不僅未得到想要的名位（結婚當妻子）和足夠的錢財，反而被范德明趕出屋門，落得孤苦無告，且懷有身孕。即使是懷孕一事，作者也做夠了文章。喻大龍終于向美君說出了一件駭人聽聞的往事：姑姑喻小鳳當年也懷有身孕，準備打掉的，最后堅持生了下來，“這女孩便是你！”她一旦確認是喻小鳳的親生女兒，似乎所有疑竇豁然而解，然而故事情節仍持續向縱深發展。親生母親喻小鳳已是生命垂危，彌留之際終于說出，《雪鳳圖》并非明代畫家呂紀的真品，實乃喻小鳳青春時期的戀人佟麟趾高超得足以亂真的仿作。喻小鳳與窮畫家的生死戀曾經非常美好，但是喻小鳳母親錢迷心竅，粗暴地撕裂了喻小鳳與窮畫家的高潔婚戀。作家的敘事就像剝洋蔥一樣，一個個地揭開謎底。

中國傳統的敘事手法，在情節結構上的理想設計是六個字：鳳頭、豬肚、豹尾。即是說開端要像彩鳳一樣漂亮，情節故事的發展演變如同豬肚一樣飽滿結實，尤其結尾要像豹子尾巴一樣矯健挺拔，切忌拖泥帶水，疲軟乏力。蘇蘭鳳用悲劇手法，娓娓訴說凄美的愛情故事。

當然，小說還存在某些缺失與不足。作者醉心于講曲折動人、如同迷宮般撲朔迷離的故事，卻相對放松甚至忽略了對人物思想心理的細膩刻畫，遂使小說削減了足夠的沖擊力與震撼力。這讓我聯想起米蘭·昆德拉關于小說藝術的闡說，“發現惟有小說才能發現的東西，乃是小說惟一的存在理由。”相信蘇蘭朵在此后的創作中，將奉獻出更加具有思想深度和藝術魅力的優秀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