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爾仁尼琴:我們的精神要高于苦難的現實
索爾仁尼琴生于北高加索的基斯洛沃茨克市。1924年,隨寡母遷居到頓河上的羅斯托夫市。在這里,他讀完了中學,考入羅斯托夫大學的物理數學系,1941年以優異成績畢業。與此同時,因酷愛文學,他還在莫斯科文史哲學院函授班攻習文學。
德戰爭爆發后,索爾仁尼琴應征入伍,曾任大尉炮兵連長,兩次立功受獎。1945年2月,作者在東普魯士的前線被捕,因為他同一個老朋友通信中批評了斯大林,內務人民委員部以“進行反蘇宣傳和陰謀建立反蘇組織”的罪名判處他8年勞改。刑滿后被流放到哈薩克斯坦。1956年解除流放,次年恢復名譽,后定居梁贊市,任中學數學教員。
1962年11月,經赫魯曉夫親自批準,索爾仁尼琴的處女作中篇小說《伊凡·杰尼索維奇的一天》在《新世界》上刊出。這部蘇聯文學中第一部描寫斯大林時代勞改營生活的作品,立即引起國內外的強烈反響。1963年,作者加入蘇聯作協。這以后,他又寫了好些作品,但隨著政治形勢的變化,除了《馬特遼娜的家》等四個短篇外,其余均未能在蘇聯境內發表。1965年3月,《伊凡·杰尼索維奇的一天》受到公開批判。
1967年5月,第四次蘇聯作家代表大會前夕,索爾仁尼琴給大會寫了一封公開信,要求“取消對文藝創作的一切公開和秘密的檢查制度”,遭到當局指責。1968年,長篇小說《癌病房》和《第一圈》在西歐發表。1969年11月,作家被蘇聯作協開除會籍。
1970年,“因為他在追求俄羅斯文學不可或缺的傳統時所具有的道義力量”,索爾仁尼琴獲諾貝爾文學獎。但迫于形勢,索爾仁尼琴沒有前往斯德哥爾摩領獎。1971年,德、法兩國同時出版他的長篇小說《1914年8月)。1973年12月,巴黎出版了他的《古拉格群島》第一卷,披露了從1918年到1956年間蘇聯監獄與勞改營的內幕。1974年2月12日,蘇聯最高蘇維埃主席團宣布剝奪其蘇聯國籍,把他驅逐出境。同年10月,美國參議院授予他“美國榮譽公民”稱號,隨后他移居美國。
1989年,蘇聯作協書記處接受《新世界》雜志社和蘇聯作家出版社的倡議,撤消作協書記處于1969年11月5日批準的把索爾仁尼琴開除出蘇聯作協的“不公正的、與社會主義民主原則相抵觸的決定”,同時委托當選為蘇聯人民代表的作家們向最高蘇維埃提出撤消最高蘇維埃主席團1974年2月12日的命令。根據蘇聯作協的決定,索爾仁尼琴的作品開始在蘇聯國內陸續出版。
1994年,應俄羅斯總統葉利欽的邀請,索爾仁尼琴回到了俄羅斯。2007年,接受了普京親自頒發的國家級獎章。2008年8月3日深夜,索爾仁尼琴由于心力衰竭在莫斯科逝世,享年89歲。
我們知道他們在說謊,他們也知道他們在說謊,他們知道我們知道他們在說謊,我們也知道他們知道我們知道他們在說謊,但是他們依然在說謊。
總盯著過去,你會瞎掉一只眼;然而忘掉歷史,你會雙目失明。
苦難有多深,人類的榮耀就有多高遠。
除了知情權以外,人也應該擁有不知情權,后者的價值要大得多。它意味著高尚的靈魂不必被那些廢話和空談充斥。過度的信息對一個過著充實生活的人來說,是一種不必要的負擔。
對一個國家來說,擁有一個講真話的作家就等于有了另外一個政府。
世界正在被厚顏無恥的信念淹沒,那信念就是,權力無所不能,正義一無所成。
永遠不要鼓勵人們去尋求快樂,因為快樂本身不過是市場的一個偶像罷了。而應該鼓勵人們互愛。一頭野獸在咆哮眼前的獵物時會感到快樂,而我們人只有在互愛時感受愛,這是人類可以取得的最高成就。
“抵抗!為什么不見你們抵抗!”——現在哪些始終太平無事的人到責罵起我們來了。是呀,抵抗本應從這里、從一逮捕起就開始。但沒有開始。
人民的精神生活比疆土的廣闊更重要,甚至比經濟繁榮的程度更重要。民族的偉大在于其內部發展的高度,而不在其外在發展的高度。
普遍的無辜也就產生普遍的無所作為。也許還不至于被抓起來?大多數人則麻木不仁地抱著一線希望。既然你是無罪的,——那為什么要把你逮起來呢?這是錯誤!人家已經抓住你的衣領在拖,而你卻還暗自念念有詞:“這是錯誤,一弄清楚——就會放出來!”
文學,如果不能成為當代社會的呼吸,不敢傳達那個社會的痛苦與恐懼,不能對威脅著道德和社會的危險及時發出警告——這樣的文學是不配成為文學的。
我一生中苦于不能高聲講出真話。我的一生的追求就在于沖破阻攔而向公眾公開講出真話。
如果不相信有神,人什么事都做得出來。
為自己而活著,而不是為謊言活著。
逮捕!說它是你整個生活的急劇轉變?說它是晴天霹靂對你的當頭一擊?說它是那種并非每人都能習慣并往往會使你失去理智的不可忍受的精神震蕩?宇宙中有多少生物,就有多少中心。我們每個人都是宇宙的中心,因此當一個沙啞的聲音向你說“你被捕了”,這個時候,天地就崩塌了。
如果是那么簡單就好了!在某個地方有一些壞人,陰險地干著壞事,只須把他們同其余的人區別開來加以消滅就行了。但是,區分善惡的界限,卻縱橫交錯在每個人的心上。 誰能消滅掉自己的一小塊心呢?
我們的生命,我們的精神,必須產生于我們自己的理解,我們自己的文化氛圍。
我們,別人也是這樣:當遭到良心懲罰的打擊時,那么它會穿過整個身心,一直穿過整個人生。那以后有人還能挺住,有人則不。
獻給沒有生存下來的諸君,要敘述此事他們已無能為力。但愿他們原諒我,沒有看到一切,沒有想起一切,沒有猜到一切。
我坐著,想著,如果最初的小小一滴真理的水珠都能像一顆心理炸彈那樣地爆炸那末,當真理像瀑布一樣瀉落下來的時候,在我們的國家里將會是怎樣一種情形呢??一定會瀉落下來的,那是不可避免的。
從你那干澀的嘴唇里沒有發出一點聲息,因而過往的人們便把你和你的劊子手們誤認為是一起遛彎的好朋友。我自己也有過許多次喊叫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