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作家協會主管

近來，民間自發的文藝批評集中在“藝術真實性”上，并提出一個問題：人們都生活在現實中，為什么還需要通過虛構的作品來關注現實，并以是否“真實”為標準來評判虛構作品？

其實，人們也直接針對現實當中的事件發表評論，有時是激烈的爭論。但現實和虛構作品有區別：現實中各種參與者、事件背景和走向都極為復雜，無數細節相互勾連。人們剛看出一個大致輪廓，忽然就有了劇情反轉。虛構作品則不然，它可以用一兩個小時完整集中地呈現事件，形成一個有邊界的、單純的話題，以此幫助人們跳出自己的生活，有所反思，有所交流。

作品的虛構程度以及與生活的關系遠近還有不同。現實題材作品與生活特別切近，以至于人們討論的往往是由作品所涉及的現實話題，比如藥價、法規等，而會忽略掉作品本身的藝術形式。有些作品則會讓人更超脫地審視社會和人生，或者專注于編劇、色彩、剪輯等藝術形式。

最近剛上映又草草收場的一部國產玄幻影片引起大眾的批評。觀眾的觀點之一是“沒有邏輯”，這也是“藝術真實性”范圍內的質疑。就此又可以提出一個問題：我們憑什么要用“真實”或“有邏輯”來要求一部玄幻作品？

從表面上看，玄幻作品最不受“真實”標準束縛，里面的人可以飛上天，跟稀奇古怪的生物搏斗，時空可以穿越，死了可以復生。然而，表層的架空虛擬是為了成全深層的真實。以典范作品為例，比如《哈利·波特》，影片用全然虛構的魔法世界呈現出有關于友情、成長、勇氣、選擇等真實的人生體驗。其深層的真實性絕不遜于現實題材作品，加之可以展開天馬行空的想象，發揮的空間就更大了。相伴隨的挑戰是，創作者必須為虛構世界搭建出一個可以自洽的運行規則。這就是玄幻作品創作的首要因素：“世界觀”。假設一個明朝人穿越到了今天，他也會覺得我們這個世界是由魔法支配的。但等他熟悉這里的生活以后，就會發現這個“魔幻世界”有著確定的規則，甚至跟他熟悉的現實不乏相通之處。所以，要創造出一個玄幻的世界，要求并不是更低，反而更高——除了要有強大的藝術想象力和表達力，更需要全面且貫通的歷史視野、廣闊而深細的社會認知。沒有深刻洞察現實和探究人性的能力，所謂“玄幻”就只能是荒誕不經，自欺欺人。

國產影視作品有成就，也有不足。成就來自面對現實的勇氣，不足則在表現對社會、人性的全面而深刻的理解方面。要提高理解能力，需要創作者們多讀一點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