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謝璞

作者20歲生日與二叔（左）和父親(中）的合影

二叔，您怎么就匆匆走了呀，沒等我見上您的最后一面！

2018年3月6日中午，我在安化出差途中接到電話，說您不行了，血壓驟降，心率紊亂，正在搶救中，我立馬改變行程往長沙趕，心里為您祈禱：二叔，一定要闖過這一關，一定要等著我回長沙……沒想到，車才開了不到一個小時，噩耗傳來了，二叔已經駕鶴西去，這如晴天霹靂，擊得我雙眼發黑，腦袋嗡嗡直叫，眼淚順著臉頰撲簌簌流下來，一直流到了長沙……

二叔八十歲生日前夕的合影(中為二叔，右為二叔長子樂健）

二叔，您實在太累太苦了，痛得我肝腸寸斷。2009年春天，我們一起去江西瑞金采風，您引以豪地對我說：“我還從沒上過醫院，不知道醫院的門往哪里兒開。”自從2014年樂健兄、您的長子突然病逝后，巨大的悲痛轟然把您壓垮了，在家里擔心影響二娘的健康，不能哭，還得安慰她、照顧她，好不容易您找時間偷偷跑到曉園公園，放聲大哭了一場。您說，從此心里的石頭落地了，也好受多了。后來我才知道，這是您怕我們擔心，說的一生中最為痛苦的“謊言”，其實您一直沒有放下，也不可能放下的。接著，您就小病小痛不斷，血壓升高、血糖升高、雙腿浮腫……一次次住院，每周三次血透，被折磨得精疲力竭，痛苦不堪。但病痛還是沒把您擊倒，沒人見過您悲觀，您不拒絕文友們的來訪和各種要求，仍繪聲繪色地與大家暢談文學與人生，為作家加油鼓勁，還整理出版了《謝璞自選集》《夜郎西舅》和《謝璞的文學世界》等近百萬字的作品。2017年7月，最后因殘酷的中風把您徹底擊倒了，住院長達7個多月，您堅強地與病魔抗爭，想重新站起來，為右手能動能握筆慶幸，希望出院回家過年，希望邀看望您的親友喝酒慶祝，還讓我打聽做腎臟移植手術的事……這些愿望都還沒實現，您怎么說走就走了呢？

二叔，您走了十多天我都不敢動筆寫您，因為一觸碰回憶的大門就關不住淚眼，無法控制住十分悲痛的情緒。

我16歲在偏僻鄉村教書，迷茫、孤獨、無助。記得那時有部電影叫《被愛情遺忘的角落》，主題曲有這么幾句，“誰知道，這個地方，愛情已經把它遺忘……”歌唱到了我的心坎里，每次都聽得淚流滿面。我并不是渴望愛情，向往的是外面的世界，就是順著長滿雜草的彎彎山道走到幾里開外的鎮上去看看也行。是您寄來的書刊和來信，點亮了我的心燈。我酷愛繪畫，您說：“把畫畫好了，以后叔侄倆可以合作，我寫文章，你畫插圖。”您的這句話，我久久記在心里，讓我對美術更加癡迷。因為您，我每年寒暑假都要去長沙看看。您當時住的是省文聯大院里的一套小三室一廳，四個小孩子，住房緊，我每次去了，大哥樂健就在客廳鋪一張床，您摸摸床問是否好睡，并會挑一些書刊放在我床頭，要我多看看書，書看完了再找您拿。每次回家前，您就帶我去自己的書房，把準備好的一大堆文學期刊任我挑選帶走。我20歲生日，您和父親專程帶我去縣城照像館照了一張合影，留下了十分珍貴的回憶。到長沙工作后，我的每個生日您都記掛著，前些年都提前打電話來，約時間與我聊上幾個小時。近些年您行動困難了，也一直沒忘記這件事，會及時讓樂汛替您帶著禮物來給我慶生。

2017年春節作者與二叔（右二）合影

二叔暢談文學與人生

二叔，我每次出版了新書要第一時間送給您，與您分享快樂。您說過，創作就像生孩子，看到自己的作品完成了或發表出版了是件最快樂的事。去年年底，我帶著“孩子”——新出版的《魔術老虎智慧童話》到您的病房，給您講在上海舉辦新書發布會的事，您把書看成了寶貝，雙眼放亮，連說了幾個“好”字，趕緊要求把病床搖起來，要我一本本翻開給您看。您是我的文學啟蒙老師，可以肯定地說，如果沒有您，我不可能走文學這條路。我童年的理想是當畫家，也有過將軍夢。上小學時，二娘在農村，您每年都回去住一段時間，在鄉下讀書、寫作，一有空就叫上我和幾個堂弟堂妹聽您講故事，講您剛剛完成的作品，也講一些名著故事，聽得我們十分著迷。您的《陽雀怨》《盧盧……》等作品我們應該是第一讀者吧。因為有了美妙的童年，扎實的故事底子，我后來才成了善講故事特別受歡迎的教師。孩子們經常纏著我聽故事，講著講著，覺得有些故事不完美，不夠有新意，就邊講邊修改，或直接創作……我口頭創作的一些特受孩子喜歡的故事，自己也感覺不錯就寫了下來，試著向少兒報刊投稿。我的第一篇童話《留金橋》發表在上海《好兒童》，這時，您是湖南省作協副主席兼任《小溪流》的主編，我欣喜地把樣刊寄給您，很快就收到了您的回信，鼓勵我繼續努力，也可向《小溪流》投稿。這時，我創作的激情徹底點燃，日夜奮戰，兩三天一篇童話或故事，轟炸式的將稿子砸向《小溪流》《童話世界》等報刊，接連發表了《大兔王的奇遇》《擺子星王》《沒有身份證的白天鵝》《挨打保險公司歷險記》等童話，從此就停不下來了，一直走到了現在。

二叔，我每次去看您，您除了要聽我講工作的事和家鄉的情況，還要我講講國內外形勢、大事，您在病中仍關心著國家的發展與命運，仍牽掛九十多歲的大嫂和家人。當您突然離去，我才知道每一次見面都是那么的珍貴！與您在一起的日子，總以為時間還很多。我領著愛人和孩子春節前去看您時，我說的話，不知道您還聽得見嗎？您想與我們說什么，但說不出話了，您艱難地舉著右手比劃著，比劃了好幾次，我們認真地看、反反復復琢磨，都沒猜出什么意思。我們知道，您牽掛的事情太多，二娘身體不好要人照顧，孫女安安臨近大學畢業需找工作，兒子女兒的幸福、所有孫子孫女外甥女的學習成長，還有您的文集出版，等等，您都放心不下，還來不及去完成呀！

親愛的二叔，想對您說的話實在太多太多，您還能聽到嗎？

二叔謝璞簡介

謝璞（1932年11月21日2018年3月6日）漢族，中共黨員，國家一級作家，國務院頒發的突出貢獻政府特殊津貼專家。1932年11月出生于湖南省洞口縣高沙鎮，祖籍石江青龍，字發庭，號后錠，筆名春暉；高中期間開始文學創作，畢業后任小學教員。1956年入北京中國作家協會文學講習所學習，后回洞口縣工作；1959年加入中國作家協會，1960年調湖南省文聯任專業作家，歷任湖南省文聯主席團專職成員，湖南省作家協會副主席、名譽主席，湖南省兒童文學委員會主任，《小溪流》雜志主編、《小天使報》創始人，湖南省文聯副主席、執行主席；湖南省三屆、五屆人大代表，政協湖南省第七屆常委；中國作家協會首屆全國兒童文學獎評委，毛澤東文學獎首屆評委會評委，中國作家訪問緬甸國代表團團長（1989年12月-1990年1月），出訪回國受到外交部嘉獎。著有長篇小說《海哥和"狐貍精"》，散文集《珍珠賦·謝璞散文選》，中短篇小說集《姊妹情》《二月蘭》《無邊的眷戀》等，兒童文學集《竹娃》《蘆蘆……》，長篇童話《小狗狗要當大市長》及《謝璞自選集》等29部，《珍珠賦》進入國家教育部審定的全國中學《語文》課本和大學文科教材，在青少年中產生深遠影響，《二月蘭》《竹娃》《五月之夜》和《珍珠賦》等入選《中國新文藝大系》《中國新文學大系》和《中華人民共和國五十年文學名作文庫》等選本。《竹娃》曾獲中宣部、教育部、文化部等部委組織的第二屆全國優秀少兒文藝作品獎，《憶怪集》《丁香夢》等作品獲全國兒童文學獎、陳伯吹兒童文學獎，《信誓旦旦》獲中篇小說獎等，作品獲獎數十次。個人多次受到湖南省人民政府表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