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酉冬初，有遠客至也。于筑城數日【2】，時有慨焉。菊訝然，問之。客曰：“吾嘗聞黔中形勝，春夏如詩，秋冬若畫，四時之風物，美而無窮也。然此番，周睇山水，顧賞煙霞，雖多雅趣，猶難盡興，何哉？蓋因冬臨于世，荒枯索然，黔亦是也，故有嘆。”菊笑曰：“君千里而來，賞不足十景，行亦不多也，何成此嗟？若往黔西，行百余里，有仙境者，名曰‘水西宮’，深不見底，美以無倫，君曾聞乎？”客驚，急曰：“請速述之！”菊乃應而賦曰：

“夫天開混沌，地辟鴻蒙。煌煌宇內，赫赫坤中。仰浮清之浩渺，俯沉奧之廣雄。秀以生靈，感大均之造化；澤其膏壤，育萬物以興隆。爾乃陽明舊地，奢香故邕【3】。孕水西之神闕，涵素鎮之靈峰。初源剌豕而字耀，后應俊儒以名宏。廿余里所探，深深穆穆；四大廳所曉，煥煥雍雍【4】。走向兮線分五路，深淺兮層分四重。百卅余景曲折迷離，奇妙幽濛。嘗聞三桂領兵【5】，水西以大剿；苗軍攜寶，斯穴而無蹤。故傳之上與滇接，下與蜀通。且夫云貴之分界，碑石以臨風。懿其烏江以枕，麗水而融。采日月之精，形殊質異；納乾坤之氣，珍盛奇豐。何遜乎玉殿，堪比以皇宮。矧夫不忘初心，億萬年而郁郁；力成遠夢，百千態而蔥蔥。似植乎生長，如孩也嬌容。誠乃活之寶穴，炳以塵空。是則各地專家，慕名以考；八方雅士，執意而從。天成之佳境，人神向往而情鐘也。

余亦激乎探秘之情，兩度隨朋而至。遠觀也，九獅守寶而貞，百里畫廊其被【6】。少近也，方見茂林之幽，忽緣峭壁之峙。然則沿小道而曲臨，入狹口而驚異。豁然開朗，紛崖壁于嵐煙；獨特清嘉，漫虛空以淑氣。寬闊之廊廳，窈窕而深邃。萬馬可圈，千軍不擠。況生活之跡尚存，人事之蹤猶記。阻敵壘墻，伏魔掩體。縱橫交錯，何構筑之精心；截堵溝通，乃沙場之妙計。想夫若無追擊之兵，安見躲攔之勢？隊伍之狀，如在眼前；槍炮之聲，猶盈耳際。絕境乎誰者先，高策也誰之意？

既而賞不停足，巡道前方。訝玄巖之博麗，驚奇石以遍鑲。但見頂天立地，懷玉披黃。迷宮路兮神秘莫測，掘寶坑兮訴說滄桑【7】。芙蓉院百媚千嬌，翩翩有致；菡萏廳凌波淺步，處處芬芳。兩界山則迷迷醉醉【8】，隱隱藏藏。悟空探頭之處猶在，菩薩點化之音復詳。月亮灣曼妙娉婷，一襟婉約；寒冰谷氛氳夢幻，滿目琳瑯。不周山，遠慶殿；黃玉柱，高老莊【9】。方覺時空穿越，忽感蓬島徜徉。消怨崖，九宮陣；集箭壁，散魂香。驚心駭目，醉夢牽腸。劉備敬天【10】，契英雄之德澤；龍龜下海，聯珠彩之輝芒。嵋山老虺也，勢若得道，惡抑善揚。發令笏猶記君臣之事，朝野之章。偃月刀，何其鋒利；青龍刻，甚是精良。化龍池則輕浮玉影，婉流曲觴。素形而恬淡，皓彩以騰翔。至如古熬硝之遺址，覽人跡之承當。或丸丹煉制，或火藥發祥。雖無可察之證，信有推演之綱。復有秦嶺沙盤，文明華夏；南天門第，宮闕休光。乃知天成之逸韻，鴻化之軒堂。夢之所縈，幻以真情實意；心之所念，得以繾綣疏狂。

若夫改道而行，擇其別線。萬佛朝圣以肅恭，如來廣場而浩瀚。雙子塔朝暮相依，手足共勉。豁達襟懷，西域夢幻。東施出嫁【11】，千古之奇聞；阿婆采菇，老邁之俏典。雪山情侶契以靈犀，愛而無限。望夫崖烈烈之衷情，貞貞于愛戀。海誓山盟，天長地遠。況乃神游太虛，輕掀帳縵。武成趕考，醉臥沙場；戲鼠靈貓，鳳來儀婉。栩栩以如生，蘧蘧而罕見。特等軍擁，萬花秀苑。模也難成，仿之何衍。紫云府紫氣騰騰，星光燦燦。天外之來客，各有風姿；盤古之老人【12】，自生慨嘆。望月之犀牛，報恩之忠犬。各司其職，各懷夙愿。火霖浦，彩郁瓊霏；囤霞溝，綺縈藹漫。景麗而櫛比乎，豈不忘憂忘返也？

至其廣武之景，無以復加。驚鄭和之戰艇【13】，契史韻之幽遐。迎客松挺雍容之度，留言壁傳雅意之嘉。溝壑縱橫，喜青龍之吐翠；登萍渡水，欣云錦以浣紗。定格之瀑，悠悠而無盡；擎天之柱，穆穆以高華。玉皇幡，風舞神韻；韓湘子，簫醉仙家【14】。江山入畫者，美景釀詩邪。天波府自在壁觀【15】，驚天地之吻；遠墻投影，嘆蜃樓以斜。蛟室甘泉滋以萬有，諸葛布陣澤之九涯【16】。望桃園之結義【17】，欣友誼之遠佳。韓信點兵【18】，參差而有序；瑤池煮霧，迤邐而流霞。塞外奇觀兮獨特，馬良神筆兮仙劃。鱷魚出淵，威儀自在；象鼻吸水，形神何差。楊門之列陣【19】，氣勢乃無夸。奇觀林立，逸想何賒。更有延安寶塔【20】，恍見偉人之韻；太古壁畫，如緣仙界之槎。潭影爭奇，漾清純之雅韻；雪蓮斗艷，抒玉潔而無瑕。桑田滄海，何必嗟呀！

最是玉芝林，千般妙。剔透晶瑩，崢嶸輝耀。步移而景殊，時感其韻巧。冰魂雪魄，瓊瑤滿地而鋪；玉骨珠肌，仙物凌空而皓。玉華柱以崔巍，乾坤輪而郎照。金雞對塔而欲歌，雄獅向天則勁嘯。地球之肺，舒脈脈之闊懷；玉水之宮，泛悠悠之瀾淼。落凡仙女，樂不思歸；深水蓮花，穎而成佼。睹白玉磬而逸思，臨碧波潭而悅笑。顯圣壁，熠熠靈光；摩云樓，層層奇奧。若攀銀玉之天梯，可折瓊枝于月堡。娛情仙侶，通以天地之心；化外仙翁，修以高深之道。宿仙閣乎瑞氣溶溶，玉皇座者天威浩浩。天庭勻錦，隨處以翩翩；仙女曬綢，滿眸而裊裊。玉幕垂乎高曠，誰人織以回文；玄宮聳于九天，何計成乎精要？蘇秦背劍而灑脫【21】，銀雪壓松而笑傲。嫩筍皚皚，靈芝皎皎。或羽箭乎拔地參天，或冰凌也高懸低抱。危聳以參差，將墜而不掉。蓮臺圣地，疊香瓣之清芬；天女浴池，隱涓流之璧沼。嘉其定闕神針，威嚴峻峭。華夏驚雷，德音遠報。綺夢閣玉榻隱約【22】，云簾縹緲。紛閨幔之輕盈，倩妝臺而綽俏。且復遍仙界之藤蘿，漫瑤宮之花草。恍兮若春梅綻雪，云間之玉葉重重；惚兮如秋菊被霜，天際之素英曜曜。玉潤而冰清，瑰妍而瑋姣。若可邀于潘子，瓊影皇皇；似可贈于娥卿，銀輝杲杲【23】。應有盡有，禿筆何以皆呈；可生則生，短箋何以竟表？

嗟夫！神奇‘水西宮’，無愧烏蒙福地，勝境名流。奪天工之翹楚，賽鬼斧而盈眸。玉柱瓊臺，多類型而氣勢磅礴；廳堂殿室，多層次而雄偉勁遒。山水共存而神秘，塵囂遠隔而清幽。爰精爰博，感自然之厚貺；美輪美奐，承造化之鴻休。況乃十九度之恒溫，夏涼冬暖；大視野之美景，淑漫逸浮。常年可賞，晝夜可游。噫！如斯之佳境，熟能不謳哉？”

言未闋，客詫極，禮曰：“吾之孤陋也，未曾有聞，愧哉！”菊曰：“無妨！乾坤之浩，奇異無窮，豈悉知焉？夫斯境之成，大德之遠，猶愿聞乎？”客曰：“求之不得也！”菊繼以辭曰：

“斯境也，磨礪千旬，清修萬代。儼然國色之容，煥爾仙家之彩。西施掩面，猶遜其幾分；飛燕披紗，亦媲之無態【24】。世上至尊福地，其質何輸；天下第一蟾宮，其形何外？豈比乎凡凹，何同乎俗瀨？一旦出閣，九州當楷。非止拔萃于苗嶺，必將震驚于世界。料天下之目，無不期觀；世上之心，無不青睞！”

辭畢。客復禮曰：“美矣哉！夫如是，洛神何匹，湘妃何及【25】？圣矣哉！惜者伯溫之言【26】：‘五百年后看，云貴勝江南。’神也！”

菊笑也，誠禮之，邀以同往。

說明：此賦依《詞林正韻》

注釋：

【1】“水西宮”位于黔西縣素樸鎮。相傳多年前，當地獵人到此打獵，獵犬追刺豬入洞而無影，隨即被發現并得名“刺豬洞”。后隨民間大量傳說，引起多人關注，黔西為打造該洞，便改為“水西洞”。而2017年年末一天，出生于素樸鎮之作家羅仕明先生夜得一夢：恍惚間走近一處富麗堂皇之殿宇，清楚地看到大門上方有“水西宮”三個金光閃閃之大字。醒后便思索應將“水西洞”改名“水西宮”，認為此名方與之匹配，且對后期之注冊、申報等都很有利，“水西宮”之名便由此誕生。【2】筑城：貴陽，“筑”乃貴陽之簡稱。【3】陽明：王陽明，明代著名思想家、文學家、哲學家和軍事家，心學之集大成者，其所著名篇《象祠記》之象祠即位于素樸鎮。奢香：奢香夫人，元末明初人，彝族著名女政治家，曾攝理貴州宣慰使一職，為貴州建省以及經濟發展作出了重大貢獻。【4】廿余里：水西宮目前已探明10.6公里。四大廳：即輕掀縵帳洞廳、如來廣場洞廳、熬硝洞廳和秦嶺沙盤洞廳。【5】三桂：吳三桂，傳說他剿水西時，曾有一支苗軍攜帶大量寶藏進入水西宮消失。當地村民曾進洞尋寶，發現此洞寬大無比，故傳以“上通云南，下通四川”。【6】九獅守寶：水西宮對面有九座山依次凌霄而聳，傳說乃水西宮守寶之雄獅家族。百里畫廊：烏江源百里畫廊。【7】迷宮：水西宮里迷宮重重，神秘莫測。掘寶坑：水西宮里有很多人工掘出之坑，大小不一，乃進洞尋寶者所為。【8】兩界山：《西游記》中如來佛祖封印孫悟空的五行山。【9】不周山：古代神話傳說中的山，相傳是人界唯一能到達天界之路徑，但因終年寒冷，長年飄雪，非凡夫俗子所能徒步到達。高老莊：《西游記》中豬八戒下凡化成人形暫居之地。【10】劉備：三國時蜀漢開國皇帝。【11】東施：典出成語“東施效顰”。【12】盤古：中國神話中開天辟地首出創世之神。【13】鄭和戰艇：鄭和戰船。【14】韓湘子：古代民間傳說八仙中之翩翩斯文公子，擅吹洞簫。【15】天波府：北宋抗遼英雄楊業的府邸。【16】諸葛：諸葛亮，三國時期蜀漢丞相。【17】桃園結義：《三國演義》中劉備、關羽和張飛桃園結盟為兄弟之典。【18】韓信點兵：典出成語“韓信點兵，多多益善。”【19】楊門：天波府，楊家將就是指以楊業為代表的北宋抗遼守邊的楊門戰將。【20】延安寶塔：革命圣地延安的重要標志和象征。【21】蘇秦背劍：蘇秦背劍與常人異，下劍柄，上劍尖，斜跨于背，契武術之定式。【22】綺夢閣：玉芝林景點之一。相傳千百年前，三仙女處理完事務后，小息中遙望著凡間。忽然看見一布衣少年帶著獵犬在追一只滿身毛刺之物，很是好奇，于是乘云而下。跟進水西宮，卻意外發現此處之美，并不亞于天宮，便不再理會那打獵之事，盡情地欣賞著一切。累了即在一處停下休息，不覺打了個盹兒，夢中見到了那個打獵少年，英俊自信地對著自己笑，一驚之下醒將過來，不敢耽誤太多時辰，便急急奔向天庭。騰起之后，空中久久回蕩著天籟般的聲音“吾之綺夢閣”。【23】潘子：潘岳，被譽為“古代第一美男”。娥卿：嫦娥。【24】西施：中國古代四大美女之首。飛燕：趙飛燕，漢朝孝成帝之皇后，中國歷史上，她以美貌著稱。【25】洛神：先秦神話中的女神。湘妃：湘水之神。【26】伯溫：劉伯溫，明代謀士，曾有“江南千條水，云貴萬重山，五百年后看，云貴勝江南。”之預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