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作家協會主管

最近讀路遙文學館館長厚夫的《路遙傳》，勾起20年前讀《平凡的世界》的回憶。《平凡的世界》是一部寫給中國農民的書，是一部血淚凝結的史詩，自誕生以來，在歷次的權威性調查中，一直雄居讀書榜首。可以說，凡有書店處，皆有《平凡的世界》。在這個讀書蕭然的時代，難能可貴。

雖然《平凡的世界》在藝術上還未臻完善，在思想上還有待榷之處，但小說作者路遙對黃土大地所傾入的感情，對中國農民的熾愛，對民族前途的憂慮和期盼，讓人肅然起敬。路遙，有著赤子般的熱忱，有著夸父逐日的執著，其可敬之處，有以下幾點：

一是將自己的心靈深深扎入黃土大地，與大地之脈一起跳動。藝術來源于生活，如果脫離生活，盡管你說得天花亂墜，那也只是枉費心機，讀者不會買你的賬。當年柳青去當農民，他是要把根扎進黃土地里，這不僅是接地氣，更是連地脈。說到柳青，他對陜西文學大軍的雄起功不可沒，是他培養和帶動了這支大軍。路遙生在黃土高坡，長在黃土高坡，這是他的先天優勢。他的根在這里。雖然他在作品中極力游走在城鄉的夾帶之間，但他的心永遠在黃土大地。他對黃土傾注的熱情，充塞天動之間，所以，無論哪代人讀《平凡的世界》，都會被這種真情所打動，被這種熱情所感染。

二是向命運抗爭，不向命運低頭。從《路遙傳》中，我們可以全面了解路遙的成長經歷。路遙從不認命，從不認輸。當他超過《人生》之坡，向《平凡的世界》進軍的時候，已經知曉自己患了肝炎，但，他沒有放下筆。之后，他和死神賽跑，在轟然倒下之前，完成了驚世之作《平凡的世界》。他避免了曹雪芹的悲劇，他沒有像柳青那樣遺憾而逝。命運在強者面前是軟弱無力的。雖然，路遙一生只經歷了43個春秋，但他將會和《平凡的世界》一起永垂不朽！

三是執著追求藝術，不斷超越自我。因《人生》而一炮打紅的路遙，并沒有躺在成績簿上自我陶醉，他即時遠離文壇，積五年之功，閱讀了150部中外長篇名著，翻閱了1975年至1985年間的中央、地方10種報紙，做了幾十本筆記，期間又多次深入陜北農村、煤礦基地，進行現場調研。之后，抱病疾書，積三年之功，完成百萬巨著《平凡的世界》。作為秦國勇士，作為文壇戰將。路遙，對自己的成績并不滿足，作為當年“紅四野”軍長的他，他本想全面回顧總結十年文革，寫一部世界級的大書《十年》。然而，命運之神，不再給他機會了。

四是勇立潮頭，時刻關注著民族、國家命運。孟子說：“生于憂患，死于安樂。”作為一名作家，他應為蒼生代言，為民眾訴情。文革后期及開放前期，是大動蕩、大轉折之期，也是事關民族、國家命運前途的特殊歷史時期。作為文革親歷者、與共和國一起沉浮的路遙，他敏銳地將目光投向八億農民（作為時任革委會副主任的他，這種下沉和反思，難能可貴），在改天換地的時代洪流中，他獨立潮頭，遠遠地將“傷痕文學”拋在身后。魯迅說：“作為英雄他從不哭泣，只是在沒人的時候躲進草叢，擦干血，包扎好傷口，繼續前進。”這種與民族命運相融共生的膽識、胸襟，成就了路遙的不朽和《平凡的世界》的偉大！

時間是最好的裁決者，我相信，《平凡的世界》是不會被時間之手抹去的；相反，她會被時間之手擦得更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