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作家協會主管

即使身陷溝渠，也要仰望星云。

一年前，我驅車250公里前往羌塘草原深處看望我的結對鄉親：一對寡居的母女。車到駐地已是深冬下午，房子就立在土路上方，這條路據說是文成公主進藏時的古驛道。屋中陳設一如藏地牧民家，唯一的不同是明亮、整潔，就連堆放牛糞的雜物間也很清爽。母親外出放牧了，一身藏妝、眸子清亮的女兒朝我笑笑，便趕緊為我們忙活酥油茶。女兒對我說了幾句藏話，隨行駐村干部翻譯過來我也沒上心，便匆匆連夜趕回縣城。路上才知道，女兒父親在幾年前因翻修石屋被砸傷離世了，母親因思念丈夫而沉溺于悲傷中不能自拔，家中全由女兒支撐。這幾年，是她家最難的時侯。

33天前，我下鄉走訪再次路過那棟白得耀眼的石房子，母女倆已轉移到夏季牧場去了。女兒似乎知道我會再來，托人轉告我，她家又增加了幾頭小耗牛，母親的病也好多了。此前，我請當地干部把母女倆接到縣城，為母親檢查身體，那時她還一臉的菜色。高原的陽光透過玻璃在母女倆的房間內徜徉，我看見女孩眼中的沉靜與自信湮沒了整個羌塘草原。我知道，女孩兒沒有走出過這草原，她的世界只有這天藍草綠的高原及天天相伴的耗牛。但她已經學會用手機給我發短信了：“自己的路，再難也要挺過去”。

13天前，我初患風寒，覺得無礙便堅持下鄉走訪調研。穿行于草原上星星點點的牧民家中，聽著純凈的羌塘牧歌，睡著藏床，喝著酥油茶，心中踏實、純凈。然而10多天下來，我回到住處頭昏得厲害，喝點藥倒頭便睡。夜半醒來時，眼前已是一片模糊，行走不便。隱約覺得自己患上高原病了，我怕因大意丟了性命，當即定好最早去拉薩的火車票，聯系司機送我去90公里外的車站，并給京城的家人與朋友打了電話。這天上午，我出現在拉薩的醫院時，給我做完檢查的援藏醫生開玩笑地說：“你再來晚點，我就看不到你了。”而當天從京城專程趕來給我送藥的朋友也再次警告我的大意，我莞爾一笑：“這不是挺好的嗎？”

最難的時侯有多難？挺不過去怎么辦？很多時候，只能告訴自己：“一定要盡一切努力挺過去。”自己的路，再苦再難只能自己走。自己挺不住，別人也無可奈何！

寫這段文字時，我收到了數百公里之外的女孩放牧的照片，在藍得有點不真實的天空背景前，是女孩與母親燦爛的笑容。正如女孩在短信中說的：“再難，只要還有辦法，就一定能走過去。”

人生艱難各有不同。是不是最難，要挺過去才知道。苦難時，不是感傷與悲嘆，而是看看怎么解決、如何走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