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作家協會主管

近年來，網絡文學創作與網絡文學批評的失衡局面正在得以改善，網絡文學批評已經開始登上了網絡文學舞臺，并且讓網絡文學這一起于草根、源自新媒介的新的文學形態邁向主流和經典。通過批評，網絡文學的價值得到彰顯，從而引起全社會的關注。

由中國作家協會主辦、廣東省作協承辦的“第二屆中國網絡文學論壇”第三場分論壇主題為“網絡文學理論評論”。分論壇由中國文藝理論學會網絡研究會會長歐陽友權主持，邵燕君、夏烈、莊庸、周志雄、馬季等評論家共同探討了“全球媒介革命視野下中國網絡文學的域外傳播”“中國網絡文學的社會擔當”等話題。

借助“媒介”革命掀起網絡文學熱潮

網絡文學發展近二十年，但缺乏一個權威的、被普遍接受的定義。邵燕君認為，網絡文學并不是簡單的快樂文學，甚至也不是通俗文學的網絡版。應該從媒介屬性的角度來定義網絡文學，也就是說，網絡文學是一種新媒介的文學，它的屬性是網絡性的。在傳統紙質文學的各種文學形態，比如說詩歌、散文，甚至長篇小說、中篇小說，都有可能在網絡時代獲得重生。網絡內部也有可能產生紙質文學沒有的形態，比如直播貼、輕小說等。網絡文學具有網絡性的屬性，一是超文本性——根植于粉絲經濟之間的的特性；二是它跟ACG文化的連通性。在網絡時代，文學作為文字的藝術已經不是最受寵的樣式，但它在中國文學發展當中的確有著獨特地位，在發展的過程當中，網絡文學與網絡時代最受寵的文學樣式ACG有著聯通的方式，這是它最主要的特征。

如果把網絡文學定義為新媒介文學的話，一個問題值得討論：媒介革命在全世界發生，為什么網絡文學在中國風景獨好？邵燕君強調，這與中國特殊的文學、文化生產體制相連。印刷文明時代通俗文學不發達。文學中最大的一塊“商業蛋糕”——類型小說沒有出現。如今它直接進入了網絡文學的生產空間。與此同時讀者以各種形式，包括ACG文化培養出的粉絲直接進入了門檻最低的網絡文學創作，這兩種合力使中國的網絡文學獲得了獨步一時的爆炸式發展。網絡文學的爆發并非只是通俗文學的一個補課式反彈，而是中國的網絡文學有可能借助媒介革命的力量彎道超車，使中國的文學創作至少在類型小說創作方面走到世界前列。

邵燕君談到，2016年網絡文學用戶已經達到了3億。這些網絡文學的用戶同時也被視頻、游戲吸引。他們愛看小說，是因為中國的網絡小說好看，具有新媒介的鮮活度與豐富性。古老的文學性與全新的網絡性相結合，構成了可以與動漫、影視、游戲匹敵但是又不可替代的網絡文學。

以“最民間”的方式進行文化輸出

邵燕君介紹，中國網絡文學海外輸出的勢頭越來越強，其輸出范圍不僅在東南亞等文化生產相對薄弱的地區，也包括了美國這樣的文化輸出超級大國。2015年初中國網絡小說開始在北美流行，并且以北美為基地輻射全球，一年半的時間里征服了百萬級的英文讀者。在這個過程中興起了很多的大大小小的北美翻譯組。在提供全球亞洲翻譯小說連載指南的導航網站上，標有中國網絡小說的就有很多，起點中文網的小說就超過了150部。特別受歡迎的是2015年翻譯的《盤龍》，引爆了中國網絡小說的翻譯和閱讀熱。整個故事的架構和主導元素與西方文化習慣相似，但是同時又有中國網絡文學的特征，所以與西方的讀者首先在文化上有親近性，同時小說之中充滿中國的文化和中國網絡小說的審美意識。是國外網友充分體會了中國文學的“網絡性”與“中國性”。

邵燕君認為，中國網絡文學的發展有源源不斷的新讀者的參與，他們用大量的文字和低門檻的寫作方式去建構一磚一瓦的虛擬世界。而今天在世界的主流文藝中，建構這個虛擬世界主要靠電子游戲，然而大資本的游戲創作不具有全民參與的可實現性，恰恰是文學這種相對低廉、相對可以個人化的創作使廣大人群可以深入參與在世界流行文藝中靠大資本運作的游戲創作。

網絡文學“走出去”的機遇與困境

邵燕君說，網絡文學的中國性不是自下而上生長的，而是以武俠小說、通俗文藝，這些深深扎根于民間的通俗形式為基礎建立起來的，有著突出的民族風格和民間氣質，所以在全世界面前亮相的時候有著鮮明的中國性和本土性。

中國網絡文學“走出去”也面臨著不少困難，為中國網絡文學的新發展提出新要求。邵燕君認為，目前在中國網絡文學“走出去”的過程中出現的一系列障礙里最亟待解決的是版權問題和類型的平衡問題。版權問題直接關系到中國網絡小說翻譯后的進一步網絡實體的出版和影視的改編，但版權問題在資本介入之后或許不會成為難以克服的障礙。要讓中國網絡文學真正寄生于世界主流文藝，最根本還是要通過中國網絡文學自身的健康發展。期待中國網絡文學能夠成為代表中國的文化的軟實力，為全世界的文藝繁榮和發展源源不斷地提供新的貢獻。

中國網絡文學的社會擔當

“三個世界”與他們之間的關系

網絡小說打破了“世界”的概念，拉開了世界的層次感。夏烈談到，他所理解的世界有三個，第一個就是PPT的，這是習以為常的物質世界，是一個物理空間，人一生的軌跡將在這個物理空間完成，將服從這個物理世界的制約。另外兩個層次，一個是文學的層次，這樣一個虛構的世界是以小說文本為代表的世界。小說產生了這樣一個世界，通過文字的抽象重現了一個生活方式，讓我們超越了物理世界，這是一個偉大發明。第三個世界是互聯網世界，網絡文學是網絡文藝，正是在這樣一個新構的世界當中加以填充。網絡小說的很多題材涉及到世界、宇宙觀的問題。寫字的人用文字來表達，但是物理學家可能過用互聯網來表達。這樣的三個世界與網絡小說這個世界有密切的關系。這三個世界是互相重疊的，必然就產生交互的影響。兩個新創的世界將干擾前者或者影響前者，而互相之間是不能取代的。這些創造、重疊、影響、不可區別性創造了了不起的人類，網絡文學秉承了這樣一種想象力精神。另外一方面，因為它們互相重疊又不可取代，它嚴肅地告訴我們，任何一級世界人類文明的創生都要與其它世界溝通、互融。二次元文化最終要破壁，跟三四元文化打通。隨著80后、90后慢慢成為社會的建設者，他們的文化正在代入三四元，代入我們現實的物理空間，創造的網絡用語正在進入我們主流的話語系統，我們就要回到現實關系當中來考察這些世界最后怎樣消融、怎樣合作。

網絡文學如何履行社會擔當？

相比傳統的閱讀方式，網絡文學雖少了一燈如豆，滿室書香的浪漫，但卻以其便捷性，滿足許多人在繁重的工作學習間隙，隨時隨地的閱讀需求。它正搭乘著智能手機快速普及的東風，迎來快速發展機遇期，越來越大份額地占領著我們的閱讀市場，養成我們新的閱讀習慣。誠然，網絡文學的便捷性不僅止于受眾閱讀的便捷，它還包括創作的便捷。只要有聯網設備，只要有傾諸于書寫的欲望和能力，不論男女老幼，不論學歷文憑，人人都可以成為網絡創作大軍的一員。網絡文學因其低門檻的創作隊伍，隱然成為一種全民文學，因此，也有人認為網絡文學定義為文化現象更為妥當。創作便捷性帶來網絡作品的極大繁榮，同時注定了創作水平上的參差不齊。

夏烈認為，對網絡作家而言，需要做到創造精神與創造自律。中國20年網絡文學發展，應該強調文學性、經典性與“網絡性”、“新奇性”的平衡。網絡文學最后的落腳點一定要在文學上。網絡作家需要的情懷，那種來自于傳統文化或者對哲學和人類精神的思考的東西，通過非常到位的人物故事、情節，用一個好看的方式表達出來。這才是一個網絡作家應有的創作精神與自律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