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作家協會主管

　

　

　　定格動畫《失常》的編劇與導演，是好萊塢鬼才編劇查理·考夫曼，其原版是同樣出自他筆下的舞臺劇。影片是以眾籌的形式獲得拍攝費用的——這也多虧了考夫曼的鼎鼎大名。事實證明，第一次執導動畫電影的他沒有讓觀眾們失望。這是一部可以刷新很多人對動畫理解的作品。作為提名了2016奧斯卡最佳動畫長片的作品，《失常》雖然沒能獲獎，但在我看來，它要比獲了獎的《頭腦特工隊》更令人興奮。

　　男主角邁克爾·斯通離開家乘飛機去外地講座，《失常》主要敘述的是他在酒店入住的一晚。令人失望的家庭，中年人內心的洶涌孤獨感，風流韻事……故事大致如此。

　　在技術層面，正如很多媒體樂于宣傳的那樣，《失常》是一部大量依靠3D打印制作而成的定格動畫。為了使角色的面容和表情更自然，制作團隊努力將3D打印與手工結合起來，這讓形象的動態非常細膩。不過，《失常》的更大魅力在于驚人的創作觀念。

　　如果你只看到片子的前三分之一，可能會覺得它似乎只是一部平庸之作，而且多半還會說：如此現實化的題材直接實拍多好，做成動畫簡直是多此一舉；還有，把角色的臉一半一半地打印，雖然省了材料但是也太難看太奇怪了。

　　然而你很快就會看到，事情并非如此。斯通在酒店房間洗完澡，照了一下鏡子，細細端詳自己的臉，覺得有什么不對勁。也就是說，如果說角色的臉部模型確實有些奇怪的話，那么在《失常》中，斯通能夠隱約瞥見自己這一奇怪之處。后來，斯通做了個噩夢，夢中他自己的半張臉掉在了地上，就像一張跌落的面具。由此，動畫制作的原始材料滲入了影片敘事的進程。

　　影片還有更加詭異的地方：在觀影過程中你會發現，那么多角色竟都擁有幾乎一模一樣的臉，只是衣服和發型不同。并且，女性角色都是用男人的聲音去配音的：在酒店房間里，斯通給自己家里打電話，妻子的聲音竟然是個男聲；后來給前任貝拉打了電話，還在餐廳見了她一面，貝拉還是男聲；就連餐廳的女服務員也是男聲……

　　將詭異合理化的瞬間，就發生在斯通出浴照過鏡子之后。他聽到房間門外走廊里有女人說話的聲音，自言自語地說了一句“有別人”，然后瘋狂地穿衣服沖出去，在別的房間找到了她。

　　她叫麗薩。這個讓斯通一“聽”傾心的女人，是惟一用女聲說話的角色。聲音在《失常》中可謂擔當著重要地位。斯通一次次以略顯俗濫的搭訕語夸麗薩：“你的聲音真美”，還帶麗薩回自己的酒店房間，和她說話，讓她唱首歌來聽，自己聽得如癡如醉；斯通喜歡和她小聲交談，還反復講“接著說話”……麗薩一直是以聲音來吸引他的。

　　在整部《失常》當中，女性的聲音是對欲望的隱喻。其他人在斯通那里并非欲望的對象，所以聽他們說的話一概是普通的男聲。影片甚至給了這些人幾乎同樣的面貌，只有麗薩才是他真心所愛。然而，度過了美妙的夜晚之后，第二天兩人共進早餐時，斯通卻發現麗薩的很多缺點：她不再是那個完美的、充滿魅力的女人。于是，令人悲傷地，在窗外溫暖陽光的照耀下，他“耳中”的那個麗薩一點點變成了男性嗓音。

　　在故事的末尾，斯通回到家中。他的生活里只剩下那個在成人玩具店里給兒子買的奇怪的日本歌姬玩偶，她是用女人的聲音唱歌的。也就是說，他的生活終究成為了一片情感沒有絲毫寄托的欲望荒原。由此，《失常》述說出一個徹頭徹尾的悲劇性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