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作家協會主管

  您與帕特里克?里安那爾合著的作品《伊萊娜?內米洛夫斯基的一生》講述的是一位具有悲劇命運的歷史人物。您二位又曾一道合著了《觀察家報》創始人羅歇?斯特凡的傳記作品《羅歇?斯特凡：對探索者的調查》。為什么會選擇講述這兩位歷史人物的一生？

　　這兩部作品并不相互關聯。兩位主人公都是猶太人確實屬于巧合——即便我們也曾思考過這些發生在法國對他們意味著什么。羅歇?斯特凡和伊萊娜?內米洛夫斯基都不是信徒，和猶太人團體的關系也并不特別緊密，但是他們都曾對自己的這一身份保持了高度警惕。雖然斯特凡沿用了他作為抵抗戰士的這一姓氏，雖然內米洛夫斯基皈與丈夫和女兒們于戰前的1939年皈依天主教，但這一切都未能使她逃脫被關押奧斯威辛集中營、1942年不幸逝世的命運。

　　伊萊娜?內米洛夫斯基傳記創作計劃誕生于2004年令人稱奇：為什么《舞會》(1929)和《大衛?格德爾》(1930)兩本近乎完美的作品被遺忘至今？出版方于是思考著是否是推出內米洛夫斯基傳紀的契機……我們那時還不知道她創作于占領時期的身后遺作《法蘭西組曲》即將出版，并將在世界范圍內引起強烈反響，使她成為最廣為人知的法國作家之一。突然之間我們對創作計劃擔憂起來。

　　您曾是音樂評論家，后來成為文學批評家，能否談談您是如何成為位傳紀作家的？

　　音樂與文學評論實際上就像寫作一樣，對我而言它們是一種消遣，音樂批評主要是音樂時評文章。其余的時間我是在一家巴黎的出版社工作。結識帕特里克?里安那爾產生了決定性的作用，他對思想的好奇與熱情讓我投入到了這些傳記創作計劃中。我認為在沒有先前既定的認識和構想之前開始了解主人公是好事。任何生命都是部分建立在偶然與不確定之上的。傳記作家內心對主題充滿疑惑與猶豫，并跟隨之和發現出其不意，也是非常好的事。發現內米洛夫斯基傳記精心于小說作品的音樂結構我欣喜若狂。

　　如同眾多傳記作品，《伊萊娜?內米洛夫斯基的一生》描述的是一位作家。您認為為了理解作品，有必要了解作家的一生嗎？

　　這是一個永恒的問題！一位作家實實在在的生活不能完全反映他的全部藝術。但是我們并不是白白談及“思想的作品”或者說需要像丹尼爾?佩納克所說的那樣，需要寫下他自己軀體的日記。為了欣賞內米洛夫斯基的作品，了解她的一生是沒有用的。至于要理解作品的話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她在作品中放進去了 眾多自身的影子，理解她的“家庭故事”對圈定她作品源頭是必不可少的。為什么會有這些嫉妒心重令人憎惡的母親們？為什么這些人物總被他們的出身糾結著？為什么會懷舊？對作家生活的調查能獲得這些問題的答案。

　　創作其他人的傳記作品時，主要會遇到什么樣的困難？ _困難之一是害怕錯過了意味深長的細節，細節有時是埋沒在深藏的童年部分或是被精心隱藏和改換，沒有它便無法澄清人物的內心。在開始了解內米洛夫斯基的一生的時候，除了她在小說中談起的部分外，我們對她1917年前在俄羅斯的童年一無所知。稍后我們很幸運的找到了她的日記和手稿，她在其中大量篇幅追憶了這一時期和小說中沒有的階段，尤其是她14歲在圣彼得堡時法國家庭女教師自殺的事件。這是她作品的內核之一。

　　您如何看待外裔作家在法國文學中的地位？

　　我不會提出這樣的問題：文學和語言屬于那些使它們栩栩如生的人們——無論他們的出身如何。可以肯定的是，法國文學越多樣化，法國文學的質量也更高。因為一個病人而閉門不出是無益的！我曾被批評寫下了內米洛夫斯基是一位碰巧誕生在俄羅斯的法國作家，因為她自己指出了在懂俄語前她講的是法語，夢里用的都是用法語。顯而易見的是她的作品中浸潤了俄羅斯猶太人世界，普希金和柴可夫斯基是她的大師，但并不意味著她像法國詩人雷尼埃那樣，“用俄語，甚至用法語寫作”，因為除了一些詩作和兒童故事外她從未用俄語寫作過。

　　您如何看待法國對待這些外裔作家的態度？

　　他們不是“另外一些作家”，因為他們來自同一種語言。法國文學并未止于六角邊界。如果列舉最近幾年頒發給“外裔”作家的文學獎，難道部分原因不是突然需要為狹隘的文學觀推開大門和窗戶嗎？我們只能為此歡欣鼓舞。關鍵的一點是不能糾結于出身問題。三十年代時，內米洛夫斯基受到了同類人中最好的禮遇，我們從未一刻不停的補充她是俄羅斯人、猶太人或是女性。1937年起她的名字才開始出現在一些仇外或反閃米特人的宣傳手冊上。最好是按字母順序來排列作家，而不是出身。

　　您此次來參加法語活動節，您能給我們談談內米洛夫斯基從哪些方面代表了我們這個時代的法語世界嗎？

　　無論她本人的意愿如何，她的身后遺作《法蘭西組曲》2004年獲得了雷諾多文學獎。在世界范圍內，尤其是在美國，她成為了繼加繆、維勒貝克之后最廣為人知的法國作家。一位出生在俄羅斯的猶太裔女性給我們留下了這部具有普遍意義的小說，它是最真實和生動地描寫了1940年戰事失利和占領時期的作品之一，在民族想象力和校園中即將取代法國作家韋科爾的作品《沉靜如海》，這是文學復興力的體現。內米洛夫斯基刻意寫下了這部身后遺作，她把自己的所有才華和精力都傾注到了這部精心構思供“1952年或2052年”閱讀的作品。所以我認為她是一位仍然在世的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