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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佩甫:《生命冊》是我的“內省書”

    http://www.donkey-robot.com 2012年12月27日09:37 來源:中華讀書報 舒晉瑜

      《生命冊》完成之后,李佩甫覺得,對腳下這片土地的認識的階段性總結,自己已經盡力了。于是,2012成了他的“儲備年”和“休整年”,不斷地閱讀、行走與思考……

      童年的記憶已經碎片化了,卻因為打小的浸泡,使李佩甫無比地懷念,即便那碎片化為風,也是有顏色的風,帶沙味的風。這使他清楚地意識到,雖出身于工人家庭,在小城市長大,他的根,扎在平原。

      尤如一株枝葉繁茂的大樹,平原上的各色人物在他的筆下鋪蔓成枝葉,卻又次遞交錯,主次分明。是的,他寫了最普通的植物,寫了賴以生存的土地。

      在這部“內省書”的創作過程中,他有一種前所未有的“指甲里開花”的感覺,痛并快樂著。作品主人公的“我”,是一個“背負土地行走的人”,一個從鄉村走向城市的知識分子。他從鄉村到省城,從省城到北京,再從北京到上海,一路走來,“我”的身份也從大學老師成為一家上市公司的藥廠負責人。“我”是一個深刻、冷靜,內斂、節制,不偏執,不輕狂,有著一切自省者和帶有知識分子尊嚴的人物,所以自始至終都在默默地觀察和審視著周圍的一切。

      在數次采訪中,李佩甫不斷重復的,是尋找認知的方向,尋找自己的創作源泉,打一口屬于自己的“井”。

      盡管習慣上,讀者把《李氏家族》認同為李佩甫表現農村題材的作品,而《等等靈魂》是都市商戰為背景的代表作,實際上,在李佩甫的創作意識里沒有題材概念,他只是在回憶中寫作,在寫作中回憶。

      這種認知,并不是一開始就確定。和同時代的作家一樣,20世紀80年代,李佩甫也吃了一肚子“洋面包”,卻沒有消化的能力。那時候,每天晚上,他覺得自己像狼一樣地在街頭徘徊,漫無目地的走,不知道該往哪里去。

      “那時候我已經知道文學不僅僅是寫好一個故事的問題了,敢說‘創作’的,必然是一種創新,或是‘人人心中有、個個筆下無’的東西。這需要一種獨一無二的表述和認知方式?赡闶莻笨人,你并不比別人聰明,你憑什么呢?”有一段時間,轉來轉去,走著走著,李佩甫會走到省體育館,那是個大院子,大院子有大鍋式的屋頂。大鍋旁是用鋼絲網圍起的一個蹓冰場。那個蹓冰場上有很多年輕人在滑旱冰。在這個旱冰場上,有一個最受注目的人。他有一個無限重復的、讓圍觀的人恥笑的動作:“燕飛”……他是個男人,卻一次次地以女性的姿態“燕飛”……人人都知道他“飛”不起來,可他想“飛”,飛得忸怩。這使李佩甫聯想到創作:他有些擔心,在文學創作上,也成了飛不起來的“四不象”。 “洋面包”很好吃,可他卻長了一個食草動物的胃。

      認知或者說創造性地透視一個特定的地域是需要時間的。不光需要時間,還需要認識。時間是磨,認識是光。這是一個緩慢的認知過程,不是要翻題材的“山”,而是在掘生活的“井”。記憶中的“平原”,一直他創作中需要一次次重新認知的“大地”,是他創作的源泉。

      “‘平原’是生我養我的地方,是我的精神家園,也是我的寫作領地。在一些時間里,我的寫作方向一直著力于‘人與土地’的對話,或者說是寫‘土壤與植物’的關系。”李佩甫說,他是把人當作“植物”來寫的。無論是四季變化、植物生長、人的生命狀態都是自己最熟悉的。

      在文學創作上,他找到了屬于自己的“平原”,就有了一種“家”的感覺。當然,這已經不是具象的“平原”,這是心中的?梢哉f,他作品中的每一個人物,都是他的“親人”,當寫他、她們的時候,李佩甫是有疼感的。因為,他就是他、她們中的一個。

      人性—植物—土壤,這一寫作的內在關聯,始終在李佩甫的寫作中貫穿。比如在《送你一朵苦楝花》中,背叛父母、為了一碗面條不惜出賣肉體的“下賤”的女孩梅妞被塑造成了一個明亮的、充滿活力的“植物”,《生命冊》中也有這么一個“梅妞”——他的想象力在創作中綻放出絢爛的花朵,既有來自民間的想象,也有西方荒誕派的影響。

      “在平原,土地是很寬厚的。給人吃、給人住,任人踐踏;承擔著生命,同時也承擔著死亡。土地又是很沉默的。從未抗拒過人的暴力,卻一次次給人以警示!崩钆甯φf,在平原,草是最為低賤的植物,平原上的草是在“敗中求生,小中求活的”,它靠的就是四個字:生生不息。

      在李佩甫的小說中,大地萬物都有生命和靈魂!逗隍唑选飞踔琳f:“土坯是活的靈魂!编l土是李佩甫所有創作的出發點和歸宿,他借著鄉土表達自己對于人性的理解,對于社會中各種丑陋現象的批判。上世紀90年代,李佩甫的《羊的門》轟動全國。這部作品通過一個村支部書記在四十年時間里利用各種“人脈”經營“人場”的描寫,營建了一個從鄉到縣、從省城到首都的巨大關系網。這種關注在李佩甫后來的作品依然持續,中原鄉村根深蒂固的權力崇拜意識、權力一族獲取權力的非正常通道……他對基層權力運作機制如此熟悉,探究與焦慮中展示著對權力批判的力度。一方面描寫了鄉土民間的人們在種種現實權力網絡控制下的生存窘境;另一方面他還看到了由于這塊土地上的歷史文化積淀造成的民間的劣根性。

      李佩甫早期的作品《無邊無際的早晨》中,主人公李治國從吃百家飯長大的孤兒成為鄉長、縣長之后,非但沒有報答鄉親,反而以侵害村民的利益作為自己高升的墊腳石。但是在《生命冊》中,吳志鵬這個吃百家奶長大的孤兒成為成功人士,卻有不斷的反思,他常常覺得自己良心有愧,也想解決出現的種種問題。早期在他作品中以“復仇”形象出現的人物,比如《豌豆偷樹》中的王小丟,《金屋》中的楊如意,都是受到壓抑的童年記憶,但是到了《生命冊》卻具有靈魂的審視。

      對于這一變化,其根由在李佩甫看來依然是因為童年的影響。一個人在相對健康的、物質生活有保障的環境中長大,他的心性會是相對健康的。反之,一個人在飽受折磨的困境中長大,他的心性肯定是不健康的……這就象是一棵幼芽,那病根是早早就種下的,在成長中漸漸成了一株含有毒素的植物。

      《羊的門》《城的燈》——李佩甫的作品不止是題目與《圣經》有關,更重要的是,有一種神性的力量。如此游走在人性的卑微和神圣間的意識來自何處?李佩甫說:“對于我來說,《圣經》不是源頭,只是借用。有那么一個時期,《圣經》一直在我枕頭旁放著,我是作為文學作品來讀的,晚上夜不著的時候會翻一翻,僅此。從本質上說,我們的源頭或者說我的源頭,仍然是中華文化,或者說是五千年的文明史,這是流淌在血管里的東西,洗不掉的東西!币苍S,緣自儒家文化的浸泡或者說是桎棝,這是鎖鏈也是營養缽。漢文化的一個個文字都是用血肉喂出來的,先是刻在龜背上,后又長在人心里,都是有背景的。在時間中,生活會演變成傳說,傳說會演變成寓言,寓言會演變成神話,一個個放大了的民族的神話。

      不止于此,在李佩甫的所有作品中,還有一種“罪”的探尋與反思:人類的最深沉的罪孽感不是導源于對具體的條文規范的違反,而在于切斷了自身和大地的關聯。從早期《金屋》中的人物的瘋狂和走火入魔,到近期《生命冊》中駱駝從腰纏萬貫卻最后跳樓自殺,隱含著一種“罪”的提醒。李佩甫認為,對于一個民族來說,有真正意義上的信仰,才會有神性的存在。

      有些優秀作家在深挖民族魂魄根源上已走得非常遠了;有些優秀作家在本民族文學形態創作方面已經做過勇敢的探索和實踐;有些優秀作家也已對中國知識分子心理有過全新的研究和闡釋,這些作品在文本方面都有突破性的試驗和嘗試,李佩甫把他們視為學習的榜樣。

      《生命冊》完成之后,李佩甫覺得,對腳下這片土地的認識的階段性總結,自己已經盡力了。于是,2012成了他的“儲備年”和“休整年”,不斷地閱讀、行走與思考,雖然《生命冊》獲得“茅臺杯”人民文學長篇小說獎,他考慮更多的還是差距!氨热缰袊诺涞乃拇竺段饔斡洝肥窍胂罅Φ臉O致,《三國演義》描寫戰爭與政治、《紅樓夢》中對于情感的描寫、《水滸傳》對人物豐富性的描寫爐火純青,中國的當代作家都沒能有所超越。我覺得自己還有很大差距!崩钆甯φf,每個階段都會有困惑,閱讀和思考將會為新的開始注入強大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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