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華強畫作藏有大情懷。他寫山水,筆墨豪放,揮灑淋漓,沉雄深厚,奇絕峻拔,同時又不失清潤自然,綺麗典雅。讀他的畫,如讀詩,可以讀出大意境;如讀人,可以讀出大人格;如讀史,可以讀出大滄桑。總之,可以讀出畫家的思想、感情、性格、氣質,當然還有學養。他對水墨的運用,已臻精妙之境,但更重要的是他的畫作所表現出的通天地之德、類萬物之情的人文情懷。這是至為可貴的。
廖華強的畫有風骨。他是作家,肯定深諳劉勰的“怊悵述情,必始乎風;沈吟鋪辭,莫先于骨。”劉勰風骨說本屬文論,但亦通畫理。他的畫綴慮裁篇,務盈守氣,剛健既實,輝光乃新,故風骨自成。風骨是畫格之所本,化感之所源,他筆下的山山水水,清明顯豁,意氣駿爽,蓋風骨魅力使然。
廖華強畫里神韻豐沛。無論崗阜林壑,松陰溪流,蘆島沙汀,岫云氣嵐,在形色之外總透出一種獨特的氣度風采。這便是屬于他的神韻,類似一個人的風度氣質。這種神韻,觀者自可悠然心會,妙味頗耐琢磨。東坡說王維“詩中有畫,畫中有詩”,這是繪畫與文學的神交,是畫意與詩意的水乳交融。
廖華強的身份歸屬與認同,大多論者將其歸入文人畫家之列,這是沒錯的。他曾經畢業于廣州美術學院,既是作家,又是畫家,在文學和繪畫領域都有令人稱羨的表現,業已給自身定位。但文人畫的概念,無論是蘇軾提出的“士人畫”,趙孟頫所謂的“士夫畫”,董其昌闡發的“文人之畫”,多從風格體系定義;而文人畫的藝術實踐,無論是張彥遠的意存筆先,畫盡意在,還是王維的淡泊空寂、意境寥遠,董源的平淡天真、空靈迷蒙,均重在審美情趣上表現。文人畫是個大概念、泛概念,每個時代的內涵都不盡相同,在藝術實踐上都有不同的呈現。當今所謂文人畫,其邊界非常模糊,是不是大凡文人畫作都可稱之文人畫?顯然不能。那么,文人畫究竟何指?其精義究竟何在?
竊以為,舊時文人多以進可仕、退可隱為立身準則,故文人畫中多出世散淡意味。新時代、新世紀文人畫的精神內核,當是畫中有“大我”。這是當今文人畫區別于既往文人畫的本質性標志。說廖華強畫作有情懷,有風骨,有神韻,其實說到底,是他畫中有“大我”。把身心靈魂寄托于山川大地,自然萬物,天人合一,物我相融,愛越私己,進退守一,胸中溝壑,筆底云煙,自然就有了“大我”大境界。唯其如此,說廖華強給中國文人畫注入了嶄新的時代內涵,體現了獨特的創造價值,絕非過譽。
(作者系教授、文學藝術評論家、現任魯迅文學院常務副院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