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代人生的心靈密碼——看話劇《秘而不宣的日常生活》

舞臺上灰白色調的鐵軌、荒草、秋千架，突出了主人公內心的荒涼感，給觀眾以猜想和揭秘的空間。

　　在日新月異的現代社會，人們正遭遇傳統社會不曾有過的多元狀態、多向選擇和人生困惑。愛與不愛常常難分對錯，走與不走亦難以抉擇，人生因此便有了許多謎團、猜疑、錯過、失落。林蔚然編劇、李伯男導演、遼寧人民藝術劇院演出的話劇《秘而不宣的日常生活》，揭示的正是這樣的人生迷惘和心靈困惑。“秘而不宣”意味著私密、獨特、微妙的情感狀態，“日常生活”則意味著慣常、普泛、一般的現實人生。這一帶有悖論色彩的標題，可以見出編劇透過人生鏡像解析心靈密碼的寓意。

　　2010年，林蔚然的第一部話劇《請你對我說個謊》亮相劇場，以略帶沉郁、敏感細膩的藝術感覺，不拘一格、新穎獨特的戲劇構思，淡定從容、生動犀利的人性剖析，向人們展示了新生代女編劇的才氣和活力。新作《秘而不宣的日常生活》更是令觀眾感到新奇，關于它的內涵也是見仁見智。一般的娛樂化戲劇，人們看過、笑過之后隨即忘卻，而一部讓人糾結、反思、爭議的戲劇，正說明它具有不可通約性和有待闡發的意義。

　　在此劇中，林蔚然以其女性視角，對現代都市人生的情感狀態和細密心思層層剖析。夏日的午后，一座城郊別墅中，居家的女人漂亮而慵懶，像一只暹羅貓。她看到窗外的人影，隨后她的前男友越窗而入，他們開始交談。通過對話，觀眾被帶入一段過往癡戀：她家世良好，他出身寒微；她是收入頗豐的都市白領，他受其供養一心只做音樂夢；他們在一起，招致女方家庭的反對，家人向她施壓，并替她選中一位中醫博士做乘龍快婿。有一天，這對相愛的男女決定出走，他們相約登上一列火車，結果她左等右等卻不見他的蹤影，那列火車就此錯過。這對男女，從小心翼翼地試探，到情不自禁地繾綣，從一同出走的向往，到回歸現實的茫然，兩人的情感在嗔怪、抗阻、眷戀、悵然中糾纏。那敞開的窗口，是女人厭倦現實、渴望改變的心靈表征。浪漫而瘋狂的計劃只停留于敘述與想象層面，最終消融于男人的背影和女人的幽怨之間。

　　戲劇如果就此結束，也稱得上完整。的確，2012年，作為蘇格蘭國家劇院與田沁鑫導演合作的中國青年編劇“新寫作計劃”的產物，這一名為《秘密》的獨幕劇曾被翻譯成英文，在蘇格蘭演出。然而，編劇林蔚然似乎意猶未盡，又在此基礎上增添了第二段、第三段戲，改為中國的演出版本，在結構上像是把蘋果、核桃、櫻桃串在一起，一場比一場短小、凝練。這三段情節不像傳統戲劇一樣有緊密的邏輯關聯，而是各自獨立并潛藏了很多不確定性，如羚羊掛角、草蛇灰線般暗線勾連，像意識斷片，又像記憶散點，頗有微妙而隱秘的心理學內涵。劇中人的身份模棱兩可，戲劇結尾也是開放的，一切有待觀眾去反芻、去猜想、去揭秘。

　　正如導演李伯男所言：“這是一臺‘燒腦’的戲劇。它是一個拼圖游戲，讓觀眾體會到‘咔噠’一聲鉚合的快感；它又是一面魔鏡，照出人性中晦暗、幽深的部分。”而舞臺上出現的灰白色調的鐵軌、荒草、秋千架，更突出了主人公內心的荒涼感。此劇不是對現代人生的情感狀態的道德評判，而是在現象背后發掘人性的復雜、情感的流變、功利與詩意的齟齬以及人們自我認知的艱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