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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逸塵:闖入“活”的歷史 建構“像”的戰爭

    http://www.donkey-robot.com 2015年08月07日07:23 來源:中國作家網 傅逸塵

      ■編者的話  

       從上世紀中期開始,抗戰題材的小說和影視作品便成為了中國文學藝術領域一個不容忽視的門類。幾十年來,社會背景和思潮的變遷使得這一題材的作品在思想內涵、藝術形式等方面發生了豐富而微妙的變化。  

      傅逸塵在抗戰題材文學作品的歷史縱深中開始 觀察,發現了目前這一題材作品所面臨的最大問題:抗戰歷史作為一種公共的題材資源被快速且過度地“消費”掉了。他在文中對何頓的《黃埔四期》、海飛的《向 延安》、徐貴祥的《八月桂花遍地開》、徐晨達的《滴血的刺刀》展開了細讀,認為這些作品很“專業”、很有“生活”。與此同時,作者也再次提出了作家把握歷 史真實的能力問題。

      世界反法西斯戰爭中的中國敘事(四)

    闖入“活”的歷史 建構“像”的戰爭

    □傅逸塵

      對波瀾壯闊、雄渾悲壯的抗戰題材來說,一味地解構和戲仿無異于隔靴搔癢、管中窺豹。對歷史經驗的具象書寫以及對戰爭進程的正面描摹,應該是判斷抗戰題材長篇小說價值意義的重要標準。  

      戰爭生命體驗的缺失以及戰爭歷史的時代距離 都使得當下作家難以客觀、準確地書寫抗戰歷史的真實圖景。于是,顛覆、戲仿、傳奇便成為了一種討巧的敘事策略。當下的抗戰敘事需要的不是傳奇故事而是正史 講述,不是顛覆戲仿而是正面強攻,需要作家們雄渾地闖入“活”的歷史,勇敢地建構“像”的戰爭。

     

      抗戰題材長篇小說因為承載著中國人民災難深重的民族創傷和難以磨滅的民族記憶而歷久不衰,亦是中國當代文學的焦點和重鎮。在中國讀者與觀眾的記 憶中,抗戰題材小說與電影最早發端于20世紀五六十年代,后來被稱為“紅色經典”的一大批長篇小說及根據那批長篇小說改編的電影都集中出現在這一時期。大 家都熟知的如《烈火金剛》《鐵道游擊隊》《敵后武工隊》《平原槍聲》《戰斗的青春》《平原游擊隊》《野火春風斗古城》《苦菜花》《破曉記》等等,將戰爭置 于正義與非正義二元對立觀念之中雖略嫌簡單化,但因作者多數是其所描述的戰斗生活的親歷者,因而對抗日軍民艱苦卓絕斗爭業績進行了真實呈現,為中國共產黨 領導的抗日戰爭保留了極富認知意義的文學性歷史,同時也用另一種形式詮釋了新政權的合法性;強烈的傳奇色彩和民間話語表達使得這些作品具有較為鮮明的民族 風格與中國氣派,彰顯了昂揚向上的審美基調與革命英雄主義精神,對正在進行新中國建設的人們無疑是一種巨大的精神鼓舞與藝術感染。

      新時期以降,“新歷史主義”逐漸為抗日戰爭親歷者的后輩作家們所吸納,其敘事意旨并不是對戰爭本身及“紅色經典”進行顛覆與改寫,而是為了表現 和探尋被宏大敘事所遮蔽了的歷史縫隙與存在境遇,發掘個體生命在戰爭中面臨的考驗與存在的意義,并經由此凸顯戰爭歷史的復雜性以及人性空間的豐富性。作家 們對抗戰歷史的理解與觀照漸趨多元,追求作品意蘊內涵的多重性和多向性,有效拓展了抗戰文學的思考和想象空間,確立了帶有鮮明時代特征的全新視角,實驗了 多樣性的修辭和敘事技巧,探索了戰爭的荒誕本質及人性的豐富內涵,為抗戰敘事實現題材的超越,由有限的戰爭走向無限的文學探索了新的道路。

      進入21世紀,作家們紛紛尋求對傳統政治話語和歷史觀念的突破,試圖從個性化的視角切入抗日戰爭,建構起祛除政治之“魅”的歷史“真實”。宏大 敘事和史詩精神,不再作為一種深刻而必然的金科玉律規約著作家們的思考和寫作,一種區別于主流意識形態和官方歷史記錄的民間視角與個體記憶逐漸浮出水面, 并迅速成為另一種炙手可熱的寫作模式。在處理抗戰題材時,作家們往往習慣于解構和戲仿,以繞開復雜的歷史存在和混沌的戰爭現場,虛妄的歷史、傳奇的故事、 臉譜化的人物、類型化的敘事甚囂塵上;遠離了沉實與豐饒,不見了宏闊與壯麗,甚至連抗戰歷史本身譎詭與奇崛的面影亦變得含混曖昧,抗戰歷史作為一種公共的 題材資源被快速且過度地“消費”掉了。然而,對波瀾壯闊、雄渾悲壯的抗戰題材來說,一味地解構和戲仿無異于隔靴搔癢、管中窺豹。在我看來,無論創作主體的 思想如何深刻、視角多么新鮮、價值判斷怎樣個性多元,對歷史經驗的具象書寫以及對戰爭進程的正面描摹,都應該成為判斷一部抗戰題材長篇小說價值意義的最為 重要的標準。

      如果僅僅將抗日戰爭視作背景或者容器,隨意布置或裝填那些無需證明亦無從證偽的傳奇故事,就很容易把歷史寫死掉。在何頓的眼中,歷史是一種精 神、一種情緒甚至是一種流動的生活狀態。他在《黃埔四期》中描寫的主要人物謝乃常、賀百丁等都是真實存在的歷史人物,在波瀾壯闊的戰爭和歷史風云中,都曾 有著榮光時刻;所書寫的諸如淞滬抗戰、忻口會戰、蘭封會戰、武漢會戰、長沙會戰、昆侖關戰役、赴緬參戰、中條山會戰、豫中會戰等也都是有案可查的重大歷史 事件。然而何頓的筆觸并沒有局限于為逝去的歷史勾勒骨架,他還要為歷史保存更多“活著”的信息。《黃埔四期》的時間跨度很大,從抗日戰爭一直寫到“文革” 之后,以新中國成立為界對照書寫,前段重點寫抗日戰爭中官兵的奮戰,后段寫這些老兵在1949年之后的各色人生。誠然,戰爭背景下英雄人物的傳奇經歷的確 更容易吸引讀者的關注,但是對于真正的歷史而言,傳奇是變量,普通和平凡才是常態。戰爭和歷史進程中的日常生活經驗與普通生命情態是更為復雜也更為幽微的 “存在”。新中國成立之后,賀百丁和謝乃常以及他們的戰友和士兵們,和尋常的百姓一樣經歷了社會的變遷和命運的起伏。在生活的流態中,何頓著力書寫搖曳多 姿的人情之美,在命運的乖謬中勉力張揚元氣勃勃的生命活力,在歷史的吊詭中極盡禮贊慰藉心靈、拔擢靈魂的愛情,使得作品在更深層次上通達人類共同的精神和 情感體驗,進而抵近了文學的豐饒與宏闊。在《黃埔四期》中,沒有一個人、一件事是孤立的,上至統帥、將軍,下到士兵、小民,他們經歷的并非單純的戰爭,亦 非浪漫的傳奇,而是在命運的無常與生命的流逝中長久持續、反復糾纏的無奈與痛苦、傷害與慰藉、理解和妥協、隱忍和決絕。歷史的構成離不開這些瑣細、堅韌的 細節,而對抗戰歷史的接續和顯形正是在這些鮮活的生命細節中達成的。

      小說所保存的是日常生活中枝枝蔓蔓的部分,是有生命力的。如果沒有這些枝枝蔓蔓,所謂的歷史可能就只剩下干巴巴的骨架,小說家看似虛構的筆觸, 可以為歷史補充許多真切實在的細節和肌理。在《向延安》中,海飛的敘事重心牢牢鎖定了抗戰背景下人的生活或者說生活中的人。日常經驗圍繞著人物鋪展開來, 小到言談、穿著、舉止、飲食,大到心理、性格、精神、命運,海飛小說中的人物不僅僅是在戰斗,更是在生活。即便戰爭襲來,改變的是人物命運的走向,不變的 是生活本身恒常的邏輯。在兵荒馬亂、隨時都會有性命之虞的戰爭境遇中,同學們想的是怎樣追尋和實現革命理想,而向金喜偏偏迷戀的是做菜。向金喜源源不斷從 那個蒸騰著煙火氣和溫潤感的灶臺間中端將出來的,不是他宛如魔術師般天賦異稟的人生傳奇,而是那即便已成孤島也不曾被戰爭打斷須臾的尋常日腳。海飛對抗戰 背景下日常經驗的重視和對鮮活歷史信息的發現,之于歷史、之于文學、之于生命,都具有獨特的意義。

      21世紀初年的抗戰題材長篇小說在突破舊有文學觀念的束縛和借鑒西方現代小說方法方面都取得了長足的進步;然而,致命的缺陷也是顯而易見的,那 就是對戰爭進程的描寫都不夠充分。徐貴祥的不同之處是,他筆下的抗戰顯得很“專業”、很有“生活”,看起來很“像”抗戰。這個“像”字雖然不是評判文學作 品的最高標準,但對于當下的抗戰敘事恰恰是最為稀缺的。他的《八月桂花遍地開》既有對整個戰役的宏觀展示,又有對具體戰斗場面的微觀描寫。徐貴祥細膩地刻 畫了戰場形勢的瞬息萬變與戰斗場面的悲壯慘烈。徐貴祥筆下的戰爭場面包含著非常巨大的信息量和細節量,其中涉及到戰略戰術、軍事指揮、通信情報等一系列軍 事專業的知識,遠遠超出了一般作家靠查閱史料和主觀想象所能達到的程度。長期的部隊基層生活和“南線戰爭”的親身經歷使徐貴祥在面對戰爭場面描寫時具備了 其他作家無可比擬的優勢,由此他才能夠穿越時空的阻隔,逼真地再現抗日戰爭的戰場環境和戰斗進程。

      小說所要呈現和探索的是生活中感性而隱秘的“內在經驗”,是生命舒展的痕跡。而生命的痕跡,往往被籠罩在歷史這一巨大的幕布之下,小說就是要將 原本隱匿的生命痕跡從歷史和生活的各個角落、各種細節里發掘出來,從而讓生命構成一部屬于它自己的歷史。同樣是描寫具象的戰爭,徐晨達的《滴血的刺刀》更 在意個體生命在戰爭進程中的肉身感受和精神體驗。作者沉湎于對每一輛坦克、每一發炮彈、每一架機槍、每一發子彈的性能、過程和效果的描寫之中,盡力觸摸戰 爭中最微小的瞬間和劇烈的傷痛,以求還原微觀的戰場環境,抵達酷烈的戰壕真實。他更會寫到子彈爆頭后“一股血霧從他后腦勺上噴濺開來”以及“腦袋上的軍帽 由于子彈的慣性而被擊飛,整個腦袋好像熟透的西瓜一般炸裂開來,兩股鮮血從額頭和后腦勺幾乎同時噴濺而出”;當日軍坦克碾壓過來時“吱呀作響的履帶上猶自 還印著中國士兵的血漬,碎肉伴隨著鮮血滴滴答答地順著履帶的縫隙滴落”;在阻擊戰中“一個渾身著火的人,掙扎著,從火焰包裹之中的草叢之中竄了出來,在地 上痛苦地翻滾著,好似受傷的野獸一般嘶吼著”,卻絕不讓出陣地。作者通過如手術刀般精準的筆觸把人在戰場中的具體處境、戰爭損傷和心理變化,清晰且鮮活地 描繪出來。對戰場環境和戰斗細節纖毫畢露的呈現,是這部由網絡連載而成書的“鐵血小說”迥異于其他抗戰題材長篇小說的一大特色。徐晨達對各種型號武器性 能、作戰組織形式、微觀戰場環境的熟稔,使得每一段文字都具備了極強的節奏張力,甚至裹挾著戰場的氣味和色彩。

      近年來,正面強攻抗戰歷史的寫作倫理之所以漸趨式微,根本原因就在于當下的部分作家喪失了對歷史真實的把握能力,既不具備對待大跨度歷史的嚴謹 而虔誠的態度,也不具備實地勘查的勇氣和對歷史資料反復論證的學術精神,就連最基本的寫實能力都在退化。戰爭生命體驗的缺失以及戰爭歷史的時代距離都使得 當下的作家們難以客觀、準確地書寫抗戰歷史的真實圖景,而只能繞到戰爭和歷史的背后去尋覓一條鮮為人知的小徑。當無法全面、準確地把握抗戰歷史時,顛覆、 戲仿、傳奇便成為了一種討巧的敘事策略。誠然,“所有歷史都是當代史”,“虛構”本就是長篇小說的文體屬性,但“虛構”的前提是創作素材與創作者的經驗、 想象構成一種邏輯關系的真實,從倫理的角度形成敘述的可靠性。從這個意義上說,當下的抗戰敘事更加迫切需要的不是傳奇故事而是正史講述,不是顛覆戲仿而是 正面強攻,需要作家們雄渾地闖入“活”的歷史,勇敢地建構“像”的戰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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