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古長青的藝術大樹——賞析袁曉岑的孔雀畫和仙鶴圖

　　美術家袁曉岑是在中國畫和雕塑兩大造型藝術領域里雙管齊下、比翼共飛的大家，無論在二維平面抑或三度空間的形式中，他都取得了卓爾不群、世人矚目的藝術成就。這里僅只他的寫意花鳥畫談點個人的認識。

　　寫意花鳥畫，是袁曉岑中國畫的主要題材取向，其表現對象是相當廣博的。諸如：高潔艷麗的孔雀、俊逸嫻雅的仙鶴、秀巧玲瓏的翠鳥、溫和柔順的鴿子、稚拙可愛的雞雛、先知“春江水暖”的鴨兒等等禽類，不一而足，且都曲盡其妙、各異其趣。而其中數量最豐富、造詣最深湛、影響最遠大的代表作，莫過于蜚聲中外的孔雀畫和仙鶴圖。國畫大師范曾在袁曉岑的《榮寶齋畫譜·花鳥部分》的序言里寫道：“孔雀和仙鶴是華貴與野逸兩詞的最佳詮釋，而當今中國畫壇，辯證地把握這兩種對立的美，并創造性地推進了中國花鳥畫史進程的大師，當首推袁曉岑教授。”1951年袁曉岑創作的國畫《孔雀》即參加全國第一屆國畫展覽； 1983年中共中央總書記胡耀邦訪問日本時，曾將袁曉岑的《鶴舞圖》作為國禮贈予日本首相鈴木善幸；1984年應北京人民大會堂之邀創作國畫《孔雀》《白鶴》，花鳥畫《版納林泉》被選入第六屆全國美展并由中國美術館收藏；1985年另一幅《鶴舞圖》被瑞士國家銀行及蘇黎世市政府收藏；1988年巨幅國畫《瑞鳥圖》(5米×2米)懸掛于北京人民大會堂三樓中央大廳；l992年，江澤民主席將袁曉岑的《白鶴》饋贈日本國會議長；1993年，國務院副總理兼外交部長錢其琛則把《孔雀開屏》贈送給了泰國“王姐”；1999年84歲高齡時，還應邀為北京釣魚臺國賓館創作一丈二尺大的《孔雀圖》……袁曉岑曾為西歐、東南亞及日本等國的我國駐外大使館繪作了幾十幅國畫，其中大多為寫意孔雀和仙鶴。可謂袁派美禽飛天下。

　　袁曉岑對這兩種稀世珍禽情有獨鐘、愛不釋筆，濫觴于他的生活經歷、知識修養和美學理想。袁曉岑在寫意孔雀和仙鶴創作上的成就，首先歸源于客觀生活的厚贈和大自然美的惠賜，他對生活和自然的無限摯愛以及在實踐中培育的敏銳的觀賞、感受能力。他是用自己虔誠的心靈去敬奉自然女神，用最熱烈的感情來表現以孔雀、仙鶴等為主體的花鳥世界的。

　　1915年6月，袁曉岑出生在貴州省普定縣一個偏僻而美麗的山區。因是單家獨戶，舉目渺無人煙。他從小與飛禽走獸為鄰，與山花野卉朝夕相處。畫眉、山雉、錦雞、仙鶴、蒼鷹、啄木鳥、貓頭鷹等等野禽，終日在他眼前喧唱、飛舞。神奇美妙的童話般的自然景觀成了他少兒時的教科書和大畫冊，使他“多識于鳥獸草木之名”(孔子語)，對動植物滋生了濃厚的興趣，以至萌發了描摹這些“人類之友”的“創作沖動”。在貴陽師范學校和云南大學讀書時，他堅持到野外和動物園寫生。為日后的花鳥畫創作積累了素材，奠定了基礎。30年代中期，袁曉岑曾私淑嶺南派畫家高劍父、高奇峰兄弟和陳樹人等，在花鳥畫的取材、構思和表現手法上深受啟迪。1942年，徐悲鴻旅居昆明時，賞看了袁曉岑的孔雀畫，當面對他親切地教誨和鼓勵道：“自古以來畫孔雀的人不多，你既能以造化為師，又有云南產孔雀等好條件，只要堅持鉆研，鍥而不舍，將來會獨樹一幟，必然成功。”促使他在藝術上取得長足的進步。新中國成立后，袁曉岑更自覺更主動地深入生活，進行各種藝術實踐。這使他的花鳥畫真正實現了“外師造化，中得心源”(張璪語)，另辟蹊徑，別開生面，既突破前人窠臼，又超越自我框架，充分展示了獨出心裁的審美創造性。

　　為了經常觀察孔雀的生活習性和各種形態動勢，深入研究它的生理結構，袁曉岑甚至親自飼養過孔雀，還動手制作過孔雀標本，對這珍禽的每根羽翎乃至每個骨骼、關節都進行了精細入微的考察和剖析，可謂熟諳于心、了如指掌。由于袁曉岑從實際生活中獲得了豐富的知識、經驗和深切的審美感受，又有嚴謹不茍的科學態度，他筆下的孔雀不僅造型準確、逼真、活脫，而且多姿多彩、栩栩如生、超塵脫俗、不同凡響，真正達到了“遷想妙得”、“傳神寫照”的美學境界。試觀袁曉岑繪作的干百幅孔雀畫，內涵繁富、構思多樣、形態各異、氣勢不一，且都體現了“形神兼備”、“氣韻生動”的寫意要求。袁曉岑的寫意孔雀，亦每每有嫵媚綽約的風姿、典雅濃麗的色彩(特別是尾翎部分)，卻是“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生氣勃勃野趣盎然，突破了前人的窠臼，具有獨特的個人風范，確實達到了自然美與藝術美的和諧統一。袁曉岑善于以簡約精粹的筆墨，著力描繪孔雀的各種寓有動勢的姿態，常常在豪放中露俊爽，蕭疏中見嚴謹，甚或是在狂肆縱恣中表現孔雀的靈性和天趣，宣泄畫家自己的情愫和詩意。他多以鮮艷明麗的色彩和酣暢淋漓的墨色相映襯，以及奔放挺健的筆法，濃淡有致、疏密相間、疾徐參半、潤燥相濟的線條，使整個畫面顯得清秀豐潤而又空靈含蓄，從而給人以超逸時流、格調一新的特殊美感。這正印證了畫家本人的審美目標：“發自我之性靈，探求自然之美，吸傳統之精神，走自己之道路。”

　　晚年的袁曉岑除了持續不輟地畫孔雀外，投力最大的是創作寫意仙鶴。那另一群大自然的精靈，從他的生花妙筆下紛紛飛騰而出，猶如異軍突起，云集畫壇，形成一派簇新的藝術風景線，大有同他自己的寫意孔雀爭寵媲美之勢。可謂一手雙絕，珠聯璧合，交相輝映。

　　袁曉岑對仙鶴的鐘情和厚愛，無疑也植根于長期的生活積累、大自然的陶冶以及由此茁長的審美情趣。除了早年在故鄉山野時常接觸鶴鳥外，后來他在云南的昭通、麗江等地區曾多次觀察這些珍禽的活動規律和生態環境。當他感物生情、藝興勃發、全身心地投入創作時，他對自己孵化、哺育的一只只活脫脫的寵物，如同孔雀一樣，無不傾注了一片童心和悠悠深情，寄寓了他的生命體驗、人格力量和精神追求，正所謂“神具心胸而生自指腕”。1993年面世的巨幅國畫長卷《百鶴圖》，集中體現了袁曉岑寫意仙鶴的美學特征、老當益壯的藝術功力與爐火純青的表現技巧。

　　《百鶴圖》長27米，寬1米，共繪仙鶴整100只，宛若一首飽含意蘊、情趣盎然的長詩，一部優雅動人、回腸蕩氣的交響曲。它憑借100只仙鶴美妙的排列組合和豐富多姿的動態，使它們活像一卷五線譜上的一個個碩大的跳躍音符，向人們娓娓動聽地吟誦著一組鶴國的故事，令人心馳神往、遐想聯翩、思接千載、視通萬里。展開卷首，徐徐賞閱，只見丹頂雪羽的鶴群祥云般地從天際飛來，輕盈地飄落在廣袤的原野上，它們忽而爭先恐后地捷足奔跑、競相覓食，忽而振翮引頸、仰天長鳴，忽而彼此依偎、梳理羽毛，忽而恬然自適、安然入睡。俄頃，似從夢中蘇醒，蹁躚起舞，群情激蕩，如癡如狂。繼而，又是一派展翅奔逐的熱烈場景。最后，鶴群接踵沖天而去，氣宇軒昂地飛向寥廓的遠方。整個畫面情節跌宕、波瀾起伏、變幻多端而又虛實相生、疏密有致、氣勢連貫，充溢著詩歌的意境美、韻味美，音樂的旋律美、節奏美，無怪乎電視臺拍攝了這幅長卷的全部畫面后，得以依循該圖蘊涵的內在韻律譜曲配樂，使和諧一致的聲畫展示于熒屏。

　　如今袁先生雖已作古，但他對藝術孜孜不倦的追求、創新精神和光前耀后的輝煌成就，將永遠是云貴高原上傲然挺立的一株長青的文明大樹，是藝術家和一切文藝工作者學習的楷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