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春節期間,河北省話劇院將兒童文學作家嚴文井的童話代表作《“下次開船”港》搬上首都舞臺。演出高潮迭起,新奇有趣的劇情、精彩生動的演繹、簡潔明快的舞美設計緊緊抓住小觀眾的心,收獲了滿場天真的笑聲。隨后,劇組又輾轉石家莊等城市和鄉村,連續演出,將歡樂帶給更多的少年兒童。
嚴文井的《“下次開船”港》完成于1957年。作品一經出版,即深受當時的小讀者喜愛,自此長期流傳,影響了一代又一代的少年兒童。如何使這個產生于上世紀50年代的故事繼續保持新鮮感和吸引力,這成了擺在編導們面前的難題。經過反復嘗試和認真磨礪,一臺全新的兒童劇展現在人們面前。通觀全劇,突出的藝術構思主要體現在三個方面。
童話氛圍與詩意追求。《“下次開船”港》的編導繼承和發揚了原作的詩化精神,充分利用舞臺劇的優勢,從視覺、聽覺等方面入手,帶給小觀眾直觀的詩意感受。首先,劇作的語言就是散文詩式的,比如其中對“下次開船”港的形象描述:“沒有風也沒有浪,海水就像凝固了一樣”,“船的煙囪都不冒煙”,“還有的只冒半截煙就停在那兒”;比如開場時木頭人的自我介紹:“我是木頭人,可我有真正的眼淚,是用帶咸味的真正的水做的。我還有一顆真正的心,那是用真正的肉做的”。無一不是娓娓道來,感人至深。其次,從劇本文學、表演到舞美設計,全劇渾然一體,都處在詩意的籠罩之下。整個演出過程中,詩化的語言、深情的歌聲、歡快的舞蹈、色彩鮮明的人物造型、類似玩具積木的可轉換平臺,彼此配合,交相呼應,引人入勝。
戲劇沖突與幽默格調。為使《“下次開船”港》在舞臺上真正立起來,從人物設置、情節構成到主題開掘,編導對原作加以了全面的改造。原作中,洋鐵人、白瓷人和灰老鼠只不過是壞孩子的變形,而在舞臺上,他們已被塑造成了十足的壞蛋。洋鐵人發現了“時間就是生命”這一秘密,利用白瓷人、灰老鼠兩個幫兇將愛玩的孩子騙到“下次開船”港,強行盜取其影子,妄圖通過建立影子銀行和時間交易市場,達到征服整個世界的目的。很顯然,劇中這一核心事件系由原作中灰老鼠給唐小西換影子的情節發展而來,經過改裝重編,唐小西及玩具們同洋鐵人等的對陣便由好孩子和壞孩子的矛盾轉變為善惡交鋒、生死互搏的激烈戲劇沖突。如此既強化了作品的戲劇性,又適應了兒童觀眾將是非善惡截然區劃的心理特征,可算是一種值得借鑒的成功改編。
為緩解尖銳沖突帶來的緊張感,全劇在多處融入幽默元素,形成張弛有度的戲劇節奏。使用時代特點鮮明的幽默語言是劇作的一大亮點,木頭人玩3D游戲時驚呼“完了,我掛了”,白瓷人自稱“最怕的就是‘碰瓷’”,圍繞可能存在的電腦病毒,紙板公雞說要“去買點什么殺蟲劑”,老面人提出“一個月不開機,把病毒餓死在里面”,布娃娃建議“拿個袋子把電腦密封起來,給它斷水斷糧斷空氣”,以免病毒太餓了爬出來,唐小西則干脆說要“把電腦帶到防疫站給醫生去打一針”,等等,都令小觀眾會心而笑。通過個性來展現幽默是全劇的另一亮點,其中最具代表性的是紙板公雞,他一方面傲慢驕矜,以英雄自居;一方面又膽怯自私,討好洋鐵人不成,反遭痛打。劇作使紙板公雞前后的言行構成滑稽對比,在小觀眾的笑聲中達成了善意的諷喻。除此以外,作品還借助各種戲劇情境來營造幽默效果,推動情節發展。如唐小西被抓住后憑著機智引得洋鐵人和白瓷人彼此互毆,全劇結尾部分借用火爆的戲曲鑼鼓點與詼諧的開打程式表現抓壞蛋場面,都是顯明的例子。最值得注意的是,整場演出中,演員常能針對小觀眾的特點即興發揮,以幽默的臺詞和表演調動起他們的情緒,實現臺上臺下的交流互動。
抒情色彩與哲理品位。思想性一直是兒童劇創作的重點所在。但由于編導理解的偏差,以往的一些兒童劇在這方面有過不少失敗的教訓。該劇改編的獨特之處,在于全劇中無一處板起面孔的教訓,卻多是充滿感性同時又意味深長的段落,讓小觀眾在美的熏陶中自然領略生活的哲理,體會大千世界的豐富和復雜。劇中有這樣一場戲,唐小西等在港口因認識到過去的錯誤而產生悔悟,希望時間小人兒重新歸來,此刻悠揚的歌聲驟然響起:“曾經的親密無間,曾經的血脈相連。一起多少年又多少天,離開了才知你的溫暖。何時花再露笑臉,何時風再掠海面。何時希望在黑暗顯現,何時重啟那生命的船。”優美的旋律中,抒情性與哲理性緊密結合,戲劇的外部形式與內在思想實現了完美統一。原作中教導孩子珍惜時間的主旨,在這里得到進一步的提升,成為一種生命意識的自在流淌。在一定程度上,整個作品甚至于越出兒童劇的界限,獲得了某種特殊的象征意味,以不無荒誕感的情境,啟示成年觀眾去探尋生命的本質意義。(鄭 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