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劇新人傳薪火——觀河南省優秀舞臺劇目北京展演

魏敬夫人 王惠 飾

　　“我們活著，唱豫劇。豫劇活著，唱中國。 ”“藝術家的創造，須經社會的、大眾的檢驗和認知，這是規律。尊重這個規律，才能成為代表。 ”說這話的，是河南省豫劇院三團團長、著名表演藝術家賈文龍。作為一個具有廣泛群眾基礎的老劇種，豫劇能否鮮活地唱好中國故事？能否得到觀眾的認同？近日，河南省優秀舞臺劇目在京展演，河南省豫劇院在長安大戲院連演八場大戲，接受觀眾檢驗。

　　八場演出，河南省豫劇院一團、二團、三團、青年團分別精選兩個劇目，有觀眾非常熟悉的經典古裝豫劇《五世請纓》 《淚灑相思地》《破洪州》 ，但大多為近些年來新排劇目，如《魏敬夫人》 《程嬰救孤》《白蛇傳》 《焦裕祿》 《劉青霞》等。這當中，由中國劇協副主席、河南省豫劇院院長李樹建主演的《程嬰救孤》已成為豫劇舞臺上新的經典劇目。這些新創劇目的上演，令觀眾耳目一新，也是當下豫劇創作實力的一次集中展示。

　　新作品傳承中原文化

　　先說說這開場戲、大型新編歷史劇《魏敬夫人》 。故事發生在唐初，講述的是河南固始魏敬夫人以71歲高齡率府兵南下閩粵平叛。在豫劇中，不乏經典的巾幗英豪形象，最為人們耳熟能詳的是花木蘭、穆桂英，經由常香玉、馬金鳳等大師的演繹，廣為流傳。那么， 《魏敬夫人》的獨特之處何在？要回答這個問題，需要先了解魏敬夫人的歷史影響。魏敬是海內外尊奉的開漳陳圣王陳元光的祖母。她協助孫兒治理閩南，建立州縣， 93歲時卒于福建云霄，被尊奉為“魏媽”與“云霄娘娘” ，今云霄縣縣名就與她有關。“圣王文化”與“媽祖文化” 、 “閩王文化”共同構成福建最具影響的三大傳統祖根文化。這段歷史，福建人多有知曉，卻不為中原民眾熟悉。因此，舞臺上搬演這出悲壯的史詩、再現魏敬偉大的情懷，是首次在豫劇創作中明確地對厚重的中原根親文化進行挖掘。

　　再來看壓軸的一出現代戲《劉青霞》 。和《魏敬夫人》相似， 《劉青霞》重點挖掘不被大眾熟悉的杰出中原兒女形象。劉青霞曾是晚清一品誥命夫人，架橋修路扶危濟困，出巨資策動革命，孫中山曾親筆為她題寫“天下為公”和“巾幗英雄” 。劇目通過成親路上認干兒、勸夫戒煙改姓劉、東渡日本助革命、晚年訓兒談教育等幾個重要事件，演繹了劉青霞一生的事業。

　　綜觀上述兩部新作，一些共同點值得分析。其一，豫劇舞臺上巾幗不讓須眉。從花木蘭、穆桂英，到如今的魏敬、劉青霞，再次印證了常香玉大師的那句“誰說女子不如男” 。如此突出地塑造女性豪杰，即使在有著奔放、高亢底色的北方劇種中也不多見，更與昆曲、越劇、黃梅戲等柔美的南方劇種有著鮮明區別，形成了豫劇獨特的戲曲美學風格。

　　其二，固守豫劇生活化敘事的特點。重視在戲曲中表現人情人性、日常人倫一直都是豫劇的優勢所在。 《唐知縣審誥命》中，一句“當官不與民做主，不如回家賣紅薯”的大白話，道盡了為官的根本；發生在宮廷里的《打金枝》 ，唱不完的家長里短，不僅不“高大上” ，反而如平民百姓嘮家常；經典豫劇現代戲《朝陽溝》 ，講的是上山下鄉的時代大話題，卻是充滿泥土氣息的表達，貼近生活、貼近人物心理的對話，使得這部戲掙脫時代局限，至今廣為傳唱。又比如此次展演的傳統劇目《破洪州》 ，戲的重心放在了兵臨城下危急時刻穆桂英、楊宗保這對小夫妻間的種種矛盾，而不是如何與敵人斗智斗勇。貼近老百姓生活，成為豫劇廣受喜愛的一個重要原因。再來看《魏敬夫人》 ，在宏大的敘事背景之下，最打動人心的，依然是老夫人的愛子情。魏敬既有大度包容、以德報怨的一面，但她同時又和平常人一樣，是個普通的母親，一段“哪個兒不是娘的心頭肉” ，說到了每一個觀眾心里頭。又比如《劉青霞》一劇，有高高在上的革命理想、革命愛情，同時也有平常人都會碰到的族人間的矛盾、官員的欺詐、兒子的誤解，這些內容豐富了戲曲矛盾，增強了觀賞性，同時也避免了宏大題材作品假大空的弊病。

　　其三，舞臺表現形式更加多樣。 《魏敬夫人》將閩粵風情搬上了豫劇舞臺，少數民族服飾、民歌以及南方生活場景的展現令人耳目一新。 《劉青霞》中，東渡日本一場戲，將日本的和服與音樂搬上豫劇舞臺，創意大膽，卻能夠有機地融入豫劇當中，使觀眾不感到突兀，收到了不錯的演出效果。

　　寶劍鋒從磨礪出，新戲難免存在一些不足，仍有提升空間。比如《魏敬夫人》中，少數民族的服飾如何進一步戲曲化？如何通過二度創作讓觀眾覺得更加美輪美奐？正如舞臺上的漢民族服飾，經過千百年來戲曲的演繹，已經完全脫離生活樣貌，卻具有了無限的美感。這是一個難度很大的課題，在創作中仍需逐步摸索。

　　許仙、白素貞 楊歷明、吳素真 飾

　　青年演員喚回豫劇青春

　　此次展演，不僅讓觀眾看到了多場新戲，更令人欣喜的是，一批青春靚麗的豫劇新秀競現舞臺。

　　前去看青年團新版大型古裝豫劇《白蛇傳》的觀眾不會失望。這是一個老劇目，但年輕的演員陣容充滿活力，一場愛情戲，唱得婉轉是應有之意，但打得熱鬧卻出乎很多人意料。盜仙草一出，白娘子同鶴童、鹿童的一場打斗已令觀眾叫好不斷。到了水漫金山，場面調度更為出色：前面青旗一甩，前浪滾滾，后面青旗一揮，后浪滔滔；蝦兵蟹將，各種筋斗騰空而起，好一場白素貞與老法海的惡戰，讓觀眾看得極為過癮。飾演白素貞的吳素真，師從著名豫劇表演藝術家牛淑賢，是陳派再傳弟子。她唱、打皆宜，既表現出人物的內心，又把身段、表演、聲音都體現了出來。

　　河南豫劇院青年團是一個非常年輕的團體，組建于2013年6月，是在全面接收中國戲曲學院2009級豫劇本科班學員的基礎上成立的，目的就是要加強豫劇青年人才的鍛煉和培養。參加此次演出的吳素真、朱旭光、楊歷明、李朋杰、李多偉等，都是剛剛從中國戲曲學院畢業，他們的表現均可圈可點。在《破洪州》中飾演穆桂英的朱旭光英姿颯颯，她師從豫劇大師常香玉的女兒常小玉，是常派第三代傳人。另外，在《破洪州》中飾演楊宗保、在《白蛇傳》中飾演許仙的楊歷明表現不俗。他臺風嚴謹，扮相好，善于揣摩人物內心、通過戲曲程式表現人物。他飾演的楊宗保，展現了面對敵人、父親、妻子等不同情況下的陽剛之氣、孩子氣和傲氣。其中一出，面對妻帥、父帥，楊宗保兩邊受制，來回傳話，如熱鍋螞蟻，令臺下觀眾忍俊不禁。

　　上世紀末，豫劇曾一度出現了人才危機，缺少青春靚麗的挑梁演員，編劇、導演、音樂、舞美等創作人員匱乏，活躍在舞臺上的大多是上世紀80年代初期以前培養的演員。同時，由于戲曲團體經費困難，還存在精英人才流失的隱憂。但是當下，豫劇正在改變這種青黃不接的局面，舞臺上名家匯聚，擁有李樹建、汪荃珍、王惠、李金枝、賈文龍這樣的豫劇名家，同時還涌現了一批優秀的豫劇后備力量。

　　推廣昆曲，白先勇以青春版《牡丹亭》喚回了昆曲的青春。豫劇，現在因為年輕力量的加入正變得更加青春。